119.田园牧歌
将近正午,几人收完麦子,麦捆被整齐地码在板车上,沉甸甸地压出吱呀的声响。初与序拍去手上沾到的碎渣,和另外三人往村里走。
远远就看见晒谷场上铺开了一片斑斓的色彩,火红的辣椒串成帘,金黄的玉米棒垒成塔,橙红的柿饼排成行,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来得正好!”老婆婆垮着竹筛朝他们招手,“帮忙把这些辣椒铺开!”
初与序接过筛子,红艳艳的辣椒滚在掌心,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她学着村民的样子,将辣椒轻轻抖落在竹席上,红色瀑布般倾泻而下,映得她手上也染上几分艳色。
晒谷场的一角,妹妹正哼着歌串辣椒。
初与序走过去帮忙,手指灵巧地将红辣椒穿在麻绳上。妹妹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姐姐头发上的花正好看。”
初与序一愣,手指无意思地碰了碰那朵勿忘我。妹妹眨眨眼,从兜里掏出几颗野山楂塞给她:“是那个哥哥送的吧?阿婆说,勿忘我是相思花哦。”
野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划开,初与序没说话,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景明垂独自坐在晒谷场边缘的磨盘旁,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刀,专注地削着柿子皮。刀刃在她指间翻飞,果皮如丝绸般剥离,露出饱满的橙红色果肉。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削好的柿饼整齐地码在竹筛上,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偶尔有村民路过,忍不住夸赞:“姑娘手艺真好啊!”
景明垂只是淡淡点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冬逢初被分到玉米堆,晒干的玉米棒堆成小山,他负责将它们一筐筐搬到粮仓旁。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浸湿了衣领,但他的动作依旧利落。偶尔,他会停下来,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初与序的身影。
随歌拿着木耙,蹦手蹦脚地翻动柿饼,差点把柿饼戳破。
“哎呀,小伙子!”晒柿饼的大爷赶紧拦住他,“轻点儿!小心别戳破了!”
随歌挠挠头,干笑两声:“失误失误!”
日头西斜时,晒谷场变成了调色盘,辣椒的红、玉米的黄、柿饼的橙,在夕阳下融化成流淌的蜜。四人坐在粮堆旁休息,身上沾满了五谷的香气。
妹妹蹦跳着送来新酿的柿子酒,杯底沉着细碎的星光。初与序抿了一口,甜味从舌尖漫到心底。
暮色四合时,村中央的大树下已经支起了高高的灯笼架。九十多盏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整个晒谷场照得如同白昼。
村民们穿着浆洗得发亮的粗布衣裳,挨挨挤挤地围在长桌旁,桌上摆满了各家拿手的吃食。什么新蒸的糯米饭、油亮亮的腊肉、初与序他们包的草莓大福,还有白天晒好的柿饼和辣椒串,全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吉时到——”
老村长敲响铜锣,浑厚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跑来跑去的孩子也乖乖坐好。初与序四人被安排在最前排的草席上。
“一祭天公,风调雨顺——”
小伙子们抬出三牲祭品,老婆婆们献上刚摘的时令鲜果。老村长将一捧金黄的麦穗高高举起,麦芒在灯笼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二祭地母,五谷丰登——”
妹妹带着一群小姑娘跳起祈福舞,手腕上的辣椒铃铛叮当作响。
“三祭人勤,家和业兴——”
铜锣再次敲响,所有人齐声欢呼。长桌顿时热闹起来,大陶湾碗盛满新酿的米酒,在人群中传递。随歌刚接过碗喝一口,就被辣得直吐舌头。
“尝尝这个。”冬逢初掰开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滋粑,一半递给初与序。糯米的甜香混着稻草的清香,她慢吞吞咬了一口。
老村长突然朝他们举起酒碗:“多谢四位贵人相助!”
全村人跟着举杯,火光映亮一张张淳朴的笑脸。
初与序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米,学着村民的样子往空中抛洒。金黄的米粒在火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人们头顶时引来阵阵欢笑。冬逢初的米撒得很远,有几粒甚至落在了晒谷场边缘的鸡窝里,惊得三黄鸡扑棱棱直叫。
“哥!你也太好了!”被鸡追过的随歌恨不得给冬逢初磕两个,“你竟然为我报仇,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冬逢初:“……”
酒过三巡,晒谷场上的气氛愈发热烈。几个壮实的村民搬出了牛皮大鼓,厚重的鼓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小伙子们赤着上身,腰间系着红绸带,踩着鼓点跳起了丰收舞。
他们手中的木棍有节奏地敲击,脚步踏起阵阵尘土。火光映照下,汗水顺着他们结实的脊背滚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引得姑娘们掩嘴轻笑。
几个小妹妹也不甘示弱,手拉手围成一圈,踩着轻盈的步子转起圈来。他们在发间别了麦穗,随着动作纷纷扬扬地落下,洒了一地的芬芳。
景明垂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盘棋,正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对弈。她落子如飞,老者却总是慢悠悠地思考。周围围了一圈村民,屏息观战。
“将军。”景明垂忽然开口。
老者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好!老头子我认输!”
另一边,随歌正和几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看我的!”他不知从哪学来了杂耍,正抛着三个柿饼,结果一个没接住,柿饼砸在了自己脸上,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放天灯咯!”
祭典的喧嚣渐歇时,村民们又捧出了新糊的河灯。这些灯盏做工粗糙,粗纸糊的灯罩上还沾着未干的浆糊,却透着朴实的温暖。
“来来来,都写个愿。”老村长将蘸好墨的毛笔递给四人,“人们顺着溪水放下去,灵得很哩!”
随歌大笔一挥,在灯面上龙飞凤舞写下:「希望下次副本别遇到咯咯哒!!!」三个感叹号力透纸背。正要放手,笔尖又忽然顿了顿,他又在角落添了行小字:
「希望本帅哥能再次登上舞台」
字迹变得工整,像怕惊扰某个遥远的梦。
景明垂的毛笔悬在灯面上许久,墨滴晕开成灰色的月亮。过了好久才提笔写下:「愿阿山回家」。写罢自己都摇头,却固执地不肯重写。
烛光映着她的脸轮廓,仿佛又看见那年那天,父亲把呜咽的伯恩山犬摔进地面的模样。
初与序托着下巴思考了很久,最终落下「愿岁岁年年,灯火可亲,故人不散」
墨迹在粗纸上洇开,像一滴未落的泪。她望着灯芯跳动的火苗,将发间的勿忘我取下,别在了河灯上面。
冬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