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谣言四起(二)
用完早膳的薛子翛坐着马车去了商行,眼前手头收集的证据已尽数递交大理寺卿。只是事与愿违,不仅没能定下薛健的罪,反而被他利用成了刺向他们的一把刀。
可一切都还没到最后关头,一定还能找到别的证据。薛子翛如是想着。
而眼前,在等待之中,还是给自己找些事做为好,以免心中焦虑。
“吴掌柜,将这个月的账本拿来给我。”薛子翛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未曾在意擦肩而过时,那掌柜面容上的古怪表情。
“东家。”吴掌柜捧着账本而来,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翻看了几页账本的薛子翛无奈,抬头看着他问道:“可还有事?”
吴掌柜像是在经历什么天人交战般,面上煞红煞白。良久,他弯腰拱手施了一礼:“东家,今日外头都在传,说您……”掌柜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抬眸注视着薛子翛,“说您将祖母送进了大牢,还造假试图诬告自己的二叔……
东家,这些话可是真的?今日自晨起以来,各处的铺面都受到了影响,几乎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啊。”
薛子翛心中“咯噔”一下,怪不得,怪不得方才马车行进时,总能感到帘幕外恍如实质的视线。那些视线不带一丝善意,充满了厌恶。
“东家,若这些话属实,那小老儿便要和你请辞了。你对血肉至亲都这般心狠手辣,又何论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下人呢?小老儿还想多活些时日。”说着,他拱拱手,也不管薛子翛作何反应,自顾自离开了。
薛子翛愣在原地,先前她听府中下人说全京城都知道,她还以为不过是夸张的说辞罢了。没想到,竟然已经发展到这般模样。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也不记得账本究竟看了多少,浑浑噩噩地登上马车,走在回府的路上。
“你们看,那不是薛家的马车吗?里面坐的,不会就是那个三公子吧?”
“是吧,不然还能是谁?他可是薛家的家主了。”
“真是没想到啊,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心狠之人。为了让自己的家主之位坐稳,竟连亲人都能下得去手。”声音之中一阵唏嘘。
“可不是吗,原来只以为他纨绔,后来没想到是扮猪吃老虎。照这样看来,他最开始藏拙,怕打得就是出其不意的打算。”
“哎,高门大户里头的弯弯绕绕真是多啊,水深得很,深得很。”
马车车厢中端坐的薛子翛听着耳边传来的肆意揣测和品头论足,如坠冰窖。她从未想过,这世间竟会有这么多人,对一个陌生人散发出这般重的恶意。他们甚至不愿多想一想,她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对亲人下手,便给她判了死刑,说她心狠手辣,说她蛇蝎心肠。
当晚,薛子翛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不断往外冒着冷汗。梧桐替她扎了针、煎了药,可昏睡中的薛子翛紧咬着牙关,一口药都喂不进去,急得梧桐直打转。
“给我。”裴钰将薛子翛额头上放着的手帕拿起,在一旁的凉水盆中浸湿、拧干,重新放上她的额头。他接过梧桐递来的药碗,捏着汤匙在碗中搅了几下,捏得有些发白的指尖和紧锁的眉间,无一不在表达着他心中的为难。
思来想去,裴钰心中有了抉择。他暗道一声“得罪”,伸手捏着薛子翛的下巴,果不其然牙关紧锁。他指尖微微用力,只听“咔”的一声,竟将薛子翛的下颚卸了下来。
裴钰将碗中汤药小心的,一勺一勺喂进薛子翛口中。待汤药尽数送进她的口中,裴钰手指一动,将她的下颚重新接了回去。复位的瞬间,喉头的滚动带着口腔中的药液顺势入了脏腑。
见状,梧桐松了一口气,接过已经空了的碗,福福身退了出去。
裴钰伸手轻轻触碰薛子翛的额间,依旧滚烫的触感让他担忧。他拿起额间的那块手帕,重新浸入冰凉的水中,再次放回她的额间。周而复始,彻夜未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棂透入,半倚在床头的裴钰被明亮的光线晃了眼,他眯着双眼凑到薛子翛身旁,摸向她的额头。
“太好了,不烫了。”他紧蹙的眉宇终于松开,多了几分放心。
“少夫人,陆家主和胭脂姑娘来了。”梧桐端着药从门外走来,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捧着碗走到裴钰身旁。
裴钰将药喂进薛子翛口中,擦去她唇边的药渍,回头对着梧桐说道:“请他们稍坐,我先去梳洗一下,这般模样实在无礼。”
一夜未曾合眼,裴钰身上的衣衫早已打起了褶子,眼睑底下一片青黑。若是这样见客,着实不大合适。
坐在书房中的陆长安和胭脂,二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他们谁也没想到,今日登门时竟会遇上一个与自己相同目的之人。他二人捧着一杯茶水轻啜,在书房等候。
“二位久等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裴钰更衣梳妆后,足下生风般朝书房走来。
胭脂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不必客套了,子翛如何?她还好吗?今日京城中尽是些风言风语,无一不是在议论她。我怕她心里难受,这才贸然登门。”她眉眼间裹着浓浓的忧思。
陆长安则对胭脂有些防备,他的目光在裴钰和胭脂之间来回:“嫂夫人,这位姑娘是?”
裴钰明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一甩衣袖在上首坐下,抬手道:“二位请坐。陆公子,胭脂姑娘与夫君是好友,有话尽可直言。”
陆长安点点头道:“我与姑娘来意相同,那日公堂并未对外开放,市井中人是如何得知薛兄将祖母和二叔告上公堂?还致使祖母被收监?大理寺卿在京城有口皆碑,我相信他不可能允许底下的人肆意谈论还未曾下结论的案件。”
胭脂点点头:“没错,若是换了别的官还难说,但大理寺卿洁身自好,绝不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