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找到
上午十点半,陈裕理终于从法医室钻出来了。
他一面脱手术衣,一面对着半身镜研究脸上新钻出来的痘痘,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就见害自己不能美容的罪魁祸首一咕溜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凑近,“老陈,怎么样?”
“小陈。”陈法医第一千次恨恨纠正,看他身后没人,“调查官呢?”
“他得休息。”高组长抻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擦擦眼睛。
仿佛奇迹一样,他整个人随着这个姿势重新恢复了精神,又变成了陈法医那个熟悉的格外招人恨的同学,“怎么样?有结果没?”他笑嘻嘻的搓着手问。
陈法医态度冷冰冰,“我说没有你得拿手铐把我锁解剖室里吧?”
高尚桢哈哈的笑,“哈哈哈,看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呀,哈哈哈哈,对吧,到底有结果没?哈哈哈,快说呀你。”
陈法医觉得自己迟早得被哈哈出心梗,他磨着牙叹气。
“谁敢说没有!”
“整个红驼城,不对,整个地球,跟你高大爷,谁-敢-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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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结果了。”
“尸体一的身份是调酒师,案发时已在银脊工作六年,年龄35岁,这是他的尸检报告。”
会议室里,面对回了半血的组员们,高尚桢介绍着白色幕布上的尸体照片,熟练的开口,“卫其——卫其宏人呢?”
“付助理打电话问昨天为什么没人去莞荟苑保护。”安月见替他做解释,“所以卫师兄要去看看,他说早点过来。”
半夜加半个上午的休息自然不足以界至野恢复精神,他心情不好嘴就更碎,“看什么看,这个助理眼镜厚得跟瓶底似的都看不出林律奚这小子有问题,保护啥保护……”
然后他就看到同样带着眼镜的盛苒瞟来一眼,赶紧摆手,“我可没说副组长你啊。”还是不甘心,又仍旧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句,“再说杜蒙那边不是又派来个保镖吗?我看新来的这个比原来的强。”
高尚桢知道他嘴里必须得嚼点啥,不是烟杆就是废话,反正有盛苒控场,他也懒得理,
他习惯性的扫了一眼门口,椅子上空荡荡的没人,极快的收回目光,开始读报告,“……在爆炸发生时当场死亡,尸体高度炭化,头面部和前胸缺损严重。经现场勘验,尸体右脚踝银链上的字母缩写为‘LQY’,推定身份为调酒师罗潜一。”
他又捡起举起另一份手写文件——其实就是两张A4纸,上面字迹还很潦草,“这是新的法医报告,情况基本吻合。”
安月见昨晚不在警局,加上界至野又迟到,她没有亲眼见证(听他白话)奇迹,还以为银脊那边又连夜做了一次法医检测,虽震惊于其超高效率,仍不免感到奇怪。
“组长。”她试探着问,“我不懂,为什么要重新做法医检测呢?你认为他们八年前做的尸检不够全面吗?”
——不能吧,她想,那可是中央情报司啊,再说都过了八年了,虽然银脊那边高寒天气,对尸体保存有利,但是毕竟过了这么久,肯定不能像案发时那么完整,有必要挖出来再做一次尸检吗?
高尚桢坦然摇头,“不,中央情报司的工作做得非常好。”他拍拍了蓝色封皮的厚厚文件,“非常完整,陈法医承认不给他一定时间他做不到那么细致。”
……陈法医,三楼的陈法医?干他什么事?
安月见更迷惘了,听到组长继续,“不过这次我对陈法医的要求是,先仔细看一遍员工的年度体检报告,然后根据体检报告重点做某些部分检查。”
他又拿起一份黄色的文件夹,伸手在上面点了点,“银脊这种高级赌场,每年都要对正式员工做体检,起码得确认他们没有传染病之类的,精力和体力都跟得上才行。”
“之前我们已经推测出蛇矛的内应是长期员工,他的体检报告肯定也在其中。既然当初的法医没查出来,这说明他和被冒名替换的死者,两者起码在年龄,体型和健康情况上,并没有很明显的差异,所以我让陈法医着重观察那些细微的地方。”
“别忘了,当初中央情报司面对的是几十具尸体,他们已知这些人死于袭击,当务之急是核对死者身份,中间不要出纰漏。”
“而他们没有纰漏的标准,是人数符合调查情况,有明确身份证明,只要不是残疾这种写在体检报告上非常明显的情况,他们不会留心。”
“毕竟……”
他正侃侃而谈,会议室的门悄然被推开了,换了身西装的程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
经过4个小时的休整,此时的他看上去又干净又清爽,疲倦一扫而空。
高尚桢唇边泄出一丝笑意,他很快低下头,飞快的咳嗽一声,再抬起向他点了下头,流利的接了下去,“毕竟有个什么高血糖高血脂之类的,到这时候也检测不出来了。”
界至野哈的笑出声,马上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收起笑容,板板正正的坐好。
盛苒在眼镜下看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组长确实情绪高昂,都开始讲笑话了,真是压力越大斗志越强。
她十分佩服的想。
座位上只有安月见全心投入,听入了迷,甚至忘了发言之前要举手,“那找到这个人了吗?”她大声问。
高尚桢笑起来,眼睛映着窗外日光,闪闪发亮,“当然!”
他将第三份尸检报告摔到桌面上,“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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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检报告
姓名:度安源
性别:男
年龄: 29岁
体检日期: 41-07-12
主诉 / 既往史(病人口述):
1. 最近一周常感头疼,偶有轻微眩晕。
2.夜间易醒。
3.三天前感冒,轻微咳嗽,已自行服用感冒药。
4. 颈肩偶尔不适,休息后缓解。
5. 偶尔手腕麻木,尤其是左腕,做过短暂理疗。
6. 偶感疲倦,注意力不集中,需午休缓解。
7. 心情波动大,易烦躁、紧张。
8. 偶尔眼睛干涩、视物略模糊。
检查与化验结果:
(一)体温,血压,心率,呼吸,血常规,尿常规,肝功,肾功均正常。
(二)四肢骨骼。关节活动度正常,未发现明显外伤。
(三)颈肩肌肉张力略紧(与自述相符),左腕轻度活动受限。
结论:
该体检者无影响岗位健康的传染性疾病。
主检医师签名:李XX
复核:常XX
日期: 41-07-14
这份体检报告在警官们手里传阅,每个人都用30秒读完,用剩下的30秒皱眉。
倒是挺容易懂的,不过好像没什么关键线索,头疼眼干什么的也查不出来吧。
安月见疑惑的想。
这个体检地方不咋地,不如警局给约的全面,这些毛病我也有……对了,今年检查还没做,去年说我气管不太好,要戒烟,今年是不是还得查一遍?
界至野胡乱的想。
暂时没有看出有何值得注意的情况,不过陈裕理是专家,又有组长指导,肯定有值得挖掘的地方。
盛苒神定气闲的想。
“度安源是在银脊工作了七年的资深荷官。”高尚桢介绍着,“他这份体检报告上这些问题,比方说肩颈不适,手腕麻木等,很多人都……当然不是很多人都有,有些人就完全没有。”
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向程宥笑了下,“不过确实很常见,所以当初的法医很自然的忽略了。”
界至野揪着胡子,扭了扭身体,他想老大是在刺儿我吗?是不是提醒我该去做体检了?
……对了,今天他为啥这么喜欢笑?
不,不对,他不是喜欢笑,他是喜欢冲着调查官笑。
……
……
啊?
啊?
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联系到他本身的职业,荷官,再看这些口述就不同寻常。”
高组长微笑着拿起一张纸,“这是陈法医做出的尸检报告。”他读了起来,“尸检显示死者男性,骨龄三十岁上下,整体骨架健壮,颈椎排列平直,关节面光滑,左腕腕骨及掌骨关节完整,无任何旧损痕迹。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张薄薄的纸,“这是在尸检之前,我要求他根据体检报告做出的推测。”
他朝程宥看了一眼,又笑了,“算是生理研判。”
界至野:……
不要抢我表妹夫哇!
程宥并没有听到表姐夫的呼唤,他认真聆听着分析,目光始终追随着高尚桢。
“……体检报告里死者自述‘颈肩不适,左腕间歇性麻木’,这类改变与荷官职业特征相符,属常见慢性劳损征象,推测应该有颈椎生理曲度轻度反张和腕关节轻度劳损,然而本次尸检影像学,并未见到遇上述相符的病理现象。”
“所以……”高尚桢的手插进裤袋,环视周围。
他不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与坚定。
“这个度安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银脊的荷官,蛇矛的内应,是偷走周乐天手表的人,也是手握情报司目标物品的人。”
“常年居住在本城的人。”
“为什么是红驼?”
“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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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安源,男性,出生日期及籍贯不详,直系及旁系亲属不详。
35年6月初,担任银脊赌场初级荷官,39年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