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第一百零四章 图大业
“全按平时的来”,说得容易,阿邱盯着最后半张空白页,手指一会捏紧一会放松,老半天了都不知道怎么下笔。
一是在人前暴露画技有点不好意思,二是一旦停止聊天就有独立思考的空间了——刚被证实“过度活跃”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她反刍医生的话,说什么“超越了人类寿命的上限”,那不就是魔族血统闹的嘛!
莉莉既知道阿邱的来历,便省去那些不可触碰的禁忌话题,照直描述可知的结果。现在想想,这只是她委婉的话术,既不是归因,也不需要阿邱来回应——说明话疗的功能和让她画画差不太多。
不然呢?让阿邱发现自己曾是一个高需求高精力的聪明宝宝、只需稍加培养就会长成一个影响世界的大人物、孰料没来得及培养就进去了呀,然后让她哭着为成年后的反差嗟叹一番?医生可没那闲工夫嚼人舌根。
那么,脸上表现出太过明显的郁闷就是辜负了她的好意。阿邱希望医生把冷血留给魔半脑,把慈悲留给人半脑,便将心比心、善解人意、不给人添麻烦地开始动用擅长创造的那块区域——咦,它属于魔半脑还是人半脑来着?
笔在纸上落下了一个丁老头……不许笑,都说了她的特长不在画脸!接上回的设定,安妮塔终将帅气地站在武者的顶峰,领奖那天她该穿什么好呢?涉及一套舒适又好看的制服吧!
从哪里寻找元素?对了对了,不要有思维定式,阿邱希望安妮塔身怀拟态的能力,舞台剧的场景切换速度比人变脸还快,既然如此,OOTD完全可以从布景板上抠下来嘛。
于是,在口袋上滚完了一圈麦穗、再叠上一圈浆果枝叶,阿邱给安妮塔戴上了画有十字图案的白帽子。
若要暗示医学背景,十字上面通常要盘着一条蛇,可那样就太顺撇了。正好安妮塔的长筒靴上有点空,蛇离开了十字,一头一尾地分管两边——阿邱一边画下这个突发奇想的设计,一边赞叹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找到了!”
正在此时,身后的莉莉也发出一声——惊呼到第二个字就变成冷静的陈述了。
阿邱下意识地跟着她的钳子看过去,这回她看清楚了,掉在铁盘上的,是一个只有苍蝇大小、不断扭动的软体有翅生物……
原来“那东西”长这样?既不是吸血蛾,也不是血蛭,更像是把两种生物结合到了一起,逻辑还挺像做服装设计的,但是——细想一下就要吐出来了。
“这是副虫。”顺着阿邱的目光,莉莉解释道,“脑容量很小,不懂得分辨食物是否有毒。”
“叫人操心的下属呀。”
莉莉还不许阿邱放松:“紧张起来,还没完。”
可阿邱的一副冥蝶公主授勋图已经收尾了,而她也不想把平面鸫翻出来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
她宁愿自己面对。长痛不如短痛,已知莉莉是出场角色中掌握最高等级情报的一个人,如果她能回答这个问题,阿邱就用不着向别人求证了。
“从我脑袋里掏出去的东西,能作为逮捕摩罗斯的决定性证据吗?”
“不能。”
令人失望的斩钉截铁。
但现在还不是叹气的时候:“那如果……把这件事报道出去呢?”
“你希望记者说真话吗?”
“一半真一半假不行吗?”
“要知道,以你的群众基础,一半真一半假的情况一定是把你的作案手法处理成争议话题,以反衬旧矿山镇活招牌的光辉形象。”
“啧。豆子警官的方法根本行不通,只要‘上次行动’没留下证据、还用别的更隐蔽的方法代替了‘下次行动’,干坏事的就一定会逃过惩罚。”阿邱都这么失望了,她偏要把守株待兔和用树桩打晕兔子混为一谈,“那可就别怪我学起来了哦!”
莉莉代表筛子的制高点提醒她:“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罪吧。”
“我?我都躺手术床了哎!”
“在外人看来也属于自作孽。”
提及“外人”,坏笑的阿邱就有话要说了:“事关我的不等价交换术,外人一定不能知道全貌,而我和摩罗斯闹完矛盾之后就马上被抬进医院开了瓢,只要在场的少女阿蒂提看到了开头和结尾,擅长自圆其说的脑子就会自动把它处理成因果,怀疑的种子就此深感发言——保底计划顺利实施,等着瞧吧,莉莉医生!”
“不要叫得那么亲热。”
这不是上一句话最值得吐槽的地方吧!
“叫我来说,你这套计划除了折磨自己、折磨医生,没有任何其他的价值。”
哼,客观来看的确如此,这就是为什么世界需要唯心主义。
忽听得莉莉“咦”了一声,接着吐出一口长气:“总算拿出来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钳子递到阿邱眼前,上面夹着一块酥酥脆脆的蝴蝶点心。
阿邱扯着嘴角笑:“啊哈哈,也对,人不能‘脑补’出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
死的程序到这里就结束了,活人针圣手正式开始施展她的十成功力。
疑惑却从未停止,甚至有越来越深的迹象。趁阿邱看着托盘,莉莉道出了这份疑惑:“可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还是出现了。”
“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脑袋被游医队开过光的阿邱也渐渐习得了她们的思维习惯:还是坦白从宽省事,“我只是把小雏菊连帽斗篷分类到‘回忆’里,‘回忆’也是长在脑袋里的东西,就这么和远方的童貉交换了他培养皿里的东西……这也说得通,对吧?”
“别问我对不对,说到底都是听从你的号令,但你认为只有遵守规则才能获得规则的承认。”
是这个道理,可阿邱不能不克制自己,不然让一个半人半魔凌驾于规则之上吗?世界早完蛋了!
“大夫你要体会我的难处哇,我身无长物,只剩一身本领啦——”
阿邱心不在焉地说着,莉莉却为她正在修复的这颗脑袋严肃起来:“你的不等价交换,原理其实并不复杂,但我主张,越是像这样本源性的能力,越是要慎用。它虽然代表‘一切’,但依托的还是你这具肉体凡胎,比如说——就像那块酥酥脆脆的点心,随着阅历的增长,已然的认知就和你开辟的版图一样,对想象的干涉会越来越重,一旦你在某件事上产生了偏执……懂我的意思吧?”
“这……一般的解法不都是让我‘不要偏执’吗?”
“说什么梦话呢,人类不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偏执的时候,唯一的解法是在偏执中主动远离那些太容易被你依赖的选项。”
“也就是说,以后我不能随便用‘交换’咯?”实话说,阿邱已经很慎重了,自打发现它之后就没用过几次,要是莉莉想当然地站在远处批评她“坐在那里看闲书也不知道写两笔作业”,她会非常愤怒地撕毁她正在用心写的读书笔记作业本!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