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昙花现
“将诸位大人请至客房稍歇,没有公主命令,不得擅自出入!”
红衣女子一声令下,各个宫人便褪去“画皮”露出真面,每张脸上都隐隐弥漫着杀气,再瞧瞧她们手上薄茧,一看就是练家子,如今这幅模样与方才宴席之上地谄媚姿态截然不同。
玉雪倾作为软禁对象之一,敏锐察觉到这些所谓“宫人”的异样,恍然大悟。
若无今日之事,她怕是永远想不到邵雍公主府中竟有支“军队”,只不过她们善于伪装,平时混迹在人群之中,大隐于市。
好厉害的心计。
玉雪倾越过紧张的人群瞧了白帝媐一眼,她的眼神还是那般慵懒,不过此刻多了些不悦。
当年,五皇子设计刺杀白帝媐,那卧底潜伏四年未能得手,最后反作证人揭发五皇子。彼时白帝媐年仅十三,而白笑孔却想大事化小只将五皇子贬斥偏远之地,之后不过一年,五皇子便莫名死了。
如今想来,这一切应该都是邵雍公主的手笔,否则凭五皇子的胆识又怎会贸然对她出手。
玉雪倾思索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视线有多露骨,电光火石间白帝媐似是察觉到什么,猛的看向玉雪倾所在方向,玉雪倾急忙低头避免与其对视,但她明显能感受到那个视线在她头顶来回扫动,似巡视领地的雌虎,盘桓不去。
白帝媐并未亲自出面调查此事,她对红衣女子道:“丹娘,把楚先生请来。”
那个簪着桐花的男子款款而来,问了宫人几句话,分析道:“今日公主府共来人六十八,除去公主亲信余四十四,再除宾客余二十。据海太医所言郡主所中之毒乃是‘昙花’,这是一种夜晚才会发作地奇毒,因此在剩下这二十人中除去无作案时间者仅余八人。”
男子思虑片刻拱手道:“启禀公主,臣以为仅将这八人单独提审即可,其余无关之人还是趁早请离为好。已至酉时,宾客众多,公主虽能稳住一时却也难免麻烦,人多口杂,此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白帝媐听后缓缓点头,道:“臧道所言有理,此事便交由你去做吧。”
“公主不可,”他出言阻止道,“臣不过无名小卒,人微言轻,难得诸位大人信服。公主既已将宾客锁在府内便免不了‘软禁’二字,如今最要紧的是避人口舌,臣以为此事应当交由禾主簿去做。”
“禾华?”
白帝媐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丝顾虑,但鉴于臧道推荐,她还是松口,道:“既然你这么说便由他去做吧。”
臧道出门后毫不意外的发现了禾华,他站在门外等候许久了。见状,禾华上前询问道:“楚兄这是何意?”
臧道似笑非笑,拱手道:“为公主排忧解难,乃幕僚分内之事,禾主簿常年混迹官场同诸位大人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更何况有公主这层关系在,他们更会对主簿忌惮三分。常言道择对不择贵,这件事公主出面反而会显得蹊跷,但由主簿你出面便再合适不过了,至于怎么天衣无缝的做好,我想主簿应该早有计策了吧。”
说罢,他将手放在禾华肩上拍了拍,露出了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禾华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缴械投降,无奈一笑摇了摇头道:“楚兄真是雪中送炭,我与公主置气许久,你这招恐怕在‘分内之事’外还卖了我个天大的人情。”
臧道:“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主簿既然心中有数便去屋内回话吧,我要去提审那八人了,今夜估摸是难歇息了啊。”,他发出声哀叹,带一队人马离开。
酉时四刻,喧闹之声骤起,众人被放了出来,且人手一只兔子灯,滑稽又迷茫的被聚集在庭院之中,手足无措。
“这究竟演的哪一出儿啊?”
“一会儿关一会儿放,现在又给晾在庭院,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啊。”
“是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能有什么事儿,别瞎说。”
“没事儿给咱们关起来干嘛,我看着其中定有蹊——”
突然,庭院上空炸出一朵银花打断了窃窃私语,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是两朵三朵,无数朵金花在夜空中炸开。
正当宾客惊讶之时金栗阁灯火点亮,公主现身,站在楼上道:“既是花宴便要有天下之花和天上之花,白日我们见了天下花,这夜里自然要见一见天上花!”
话音刚落,院中几个黑影攒动,他们围成一圈站在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一把揭开外袍露出结实的膀子,举起火把点燃铁盆,握着铁链挥舞起来。
黑夜中,火盆随着匠人舞动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似打翻夜空,星河流动,漫天华彩飞舞。金色火球点燃众人眼眸,他们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屋内地等候是这场火树银花的欲扬先抑。
白帝媐站楼阁之上看众人疑虑打消,满意的笑了一下,这场临时安排的炭花舞的确精妙,臧道没骗她。
金色的光芒映照在她侧脸,那微微一笑则显得更加明媚,禾华站在白帝媐身后五步开外的一点痴痴看着,最后满意离开。
阁楼灯火通明,园中宾客嬉戏,然而白帝媐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这一夜的欢愉不过是用来哄骗那些乌合之众的慢毒,似温水煮青蛙,使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将一刻当作一生来活,愚昧至极。
她是公主,是大魏将来的天,是不可撼动的高山之石,这世上没有哪座高山会同花朵去挣朝夕。
狂欢才刚开始白帝媐的身影就消失了,金栗阁的灯空亮着,失去了欣赏的人。
玉雪倾时刻关注着白帝媐动向,见其从金栗楼消失便伺机离开,环视一周,那些披着“皮”的宫人依旧围在四周,看似欢呼雀跃实则紧盯每一个人。
看的可真紧啊。
她努力寻找着缺口,终于在后方找到了一个“烟花傀儡”。
玉雪倾暗中扯开兔子灯,取出蜡心,丢向远处,烛火静静燃烧,最后在某一刻突然爆发。
熊熊大火将烟花傀儡逐层点燃,突如其来地响声与火光令人难以忽视,那些宫人也被吓了一跳,很显然他们并没准备在此刻点燃它。
趁此机会玉雪倾一把打晕看着她的宫人,披着她的衣裳逃之夭夭。
她可不是吃素的。
公主府邸恢宏,若无千里撼事先绘好的图纸怕是很难摸清门户。玉雪倾在黑暗中夜行,身姿轻盈,跃于屋脊之上。
然而她远远小看了白帝媐,公主府内的“军队”不只有那些宫人,还有房梁屋脊上的重重黑影,他们手持弩箭蓄势待发,整日埋伏此处。
“怪不得活得最久,合着这府上没一个是废物。”,玉雪倾悄声解决第六个守卫后终于摸到千里撼所在房间。
她跳进去探其脉搏,微乎其微,千里撼此刻意识昏沉,身体止不住的痉挛。
“琼林,琼林!”
玉雪倾低声呼唤着,见其没有反应,急忙将事先备好的解药塞进她口中,拔下银针为其运行经脉。
“快醒醒,快!”
千里撼还在梦中沉醉,突然感到腕上一阵刺痛,猛的睁开双目喷出好大一口毒血。
方才那股压在心头的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只是身躯依旧很沉。
玉雪倾见状大喜,扶住千里撼,道:“你感觉如何?五脏可有哪里疼痛?我来的还算及时吧。”
“我现在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