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北境风云
朝政殿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唯有皇帝宗政弘，沉重的呼吸声和指尖敲击龙椅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边境数个部落疑似得到不明势力暗中资助的精良军械，频频异动，屡次挑衅边关哨所，甚至有小股精锐部队潜入境内烧杀抢掠，边关形势骤然紧张！
龙椅之上，皇帝脸色铁青，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臣子，最终落在脸色苍白的珩王身上。
“老九，”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北境是你多年经营之地，军械流失，部落异动，你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宗政珩煜，其中不乏幸灾乐祸与落井下石之辈。
旧案未平，新的边患又起，且直接指向他治军不严，甚至可能与之有染，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昭王宗政昭然立于文官前列，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垂眸不语，仿佛也在为边关局势和皇弟的处境担忧。
宗政珩煜强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和失血后的眩晕，挺直了脊梁。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细密的冷汗，泄露了他的虚弱。
他上前一步，声音虽因伤痛而微哑，却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镇定：“回父皇，北境军械管理，自有严苛章程。此次流失事件，儿臣已命人彻查，初步断定，乃三年前一批已被兵部核准报废，本应销毁的旧械，被宵小之徒暗中盗卖流出。此事是儿臣失察，甘愿领罪。”
他并未推卸责任，而是直接点出问题可能出在“报废军械”的环节上，将矛头引向了兵部核准与执行流程的漏洞。
兵部尚书立刻出列，冷汗涔涔地辩解，声称报废流程绝无问题，定是北境军中监管不力云云。
一时间，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文臣武将互相推诿，却无人能提出切实解决边患的方案。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昭王忽然出列，朗声道：“父皇，当务之急，并非追究旧案责任，而是如何稳定北境局势，震慑宵小。九弟重伤未愈，不宜再劳心边务。儿臣愿举荐一位老成持重的将军，暂代北境防务，同时彻查军械流失一案，必能给父皇和天下一个交代。”
他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既体现了兄弟友爱，又提出了“务实”的建议。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要趁机夺取珩王的北境兵权！
几位依附昭王的文官立刻出声附和。
宗政珩煜瞳孔微缩，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但他面上依旧平静，只是抬眼看向皇帝，沉声道：“父皇，北境局势复杂，各部族关系盘根错节，非熟悉内情者难以应对。儿臣虽伤，但心智未损，对北境了如指掌。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儿臣必在最短时间内平定边患，查清真相！若不能，甘受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自信，那是用无数次沙场征战换来的底气。
朝堂上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等待他的决断。
皇帝看着下方两个儿子，一个温润如玉却步步紧逼，一个重伤在身却锋芒不减。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最终落在宗政珩煜苍白却坚毅的脸上。
看着这张与记忆中那个倔强少年依稀重合的面容，皇帝的心绪忽然飘远，想起了许多早已被刻意遗忘的往事……
（回忆开始）
那也是一个冬天，比现在还要冷。冷宫偏僻破败的院落里，积雪未融，呵气成冰。
年仅七岁的宗政珩煜，那时他还叫煜儿，穿着一身单薄破旧的棉衣，小脸冻得发青，却死死咬着下唇，用一根比他手臂还粗的木棍，一下下地劈砍着院中堆积的柴火。
他的手早已冻裂，渗出的血珠混着木屑，凝固在伤口周围，每挥动一下木棍，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不能停，这是管事太监交代的活计，完不成，就没有晚饭，甚至可能又是一顿毒打。
他的母妃，原先只是一名宫女，被皇帝宠幸后，生下了皇子封为舒嫔，在他四岁时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中薨逝。
死因成谜，宫中流言四起，有说是失宠郁郁而终，有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那以后，他便从云端跌落泥沼，被随意安置在这处堪比冷宫的院落，受尽欺凌。
饭菜是馊的，炭火是冷的，太监宫女可以随意打骂。那些曾经对母妃阿谀奉承的妃嫔，如今见到他如同见到瘟疫。
就连父皇，那个曾经会把他抱在膝头，叫他“小战神”的父皇，也似乎彻底遗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嘿，小杂种，还没劈完呢？”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响起，是负责看守他的王太监，手里掂量着一根藤条，不怀好意地走近。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干不了这粗活吧？不如学学隔壁院那个，去给李贵妃磕个头，认个干娘，说不定还能赏你口热饭吃？”
小珩煜抬起头，那双酷似其母的凤眸中，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片冰冷的倔强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他紧紧握着木棍，一言不发。
“啧，还是个硬骨头！”王太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随即恼羞成怒，扬起藤条就要抽下，“叫你瞪我！”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稚嫩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十岁的昭王宗政昭然，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披着雪白的狐裘，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如同画中走出的仙童，站在破败的院门口。
他蹙着秀气的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和不赞同。
“王公公，九弟毕竟是皇子，你怎可如此无礼？”昭王的声音温和，却让王太监瞬间变了脸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昭王没有理会他，走到小珩煜面前，解下自己的狐裘，想要披在他身上，语气温柔：“九弟，天寒地冻，快披上，莫要冻坏了。”
小珩煜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件温暖华贵的狐裘。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备受宠爱的哥哥，看着他眼中那看似真诚的怜悯，心底却涌起一股冰冷的厌恶。
他记得，母妃去世前，曾隐约提过要小心宫中笑面之人。
他也记得，有一次他饿极了，偷偷跑去御膳房想找点吃的，却听到两个宫女在嚼舌根，说昭王的生母德妃娘娘，在舒嫔去世后是如何“偶然”得了陛下青眼，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