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妖城的雾气越重了,让本就朦胧的夜色更难看得清道路。
玄鸟载着众人在天上盘旋,王隽使尽浑身解数攻击结界防线,奈何她的法力微弱,怎么也打不开结界的一丝缝隙。
眼见着玄鸟渐渐力不从心,还强撑着安慰自己,王隽咬紧了牙关。
她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掏出袖间的匕首,师尊曾在这里面倾注了大量的法力。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力量蓄势待发,要喷薄而出。
原本她想一直珍藏着,不到生死之时绝不动用。可现在应该就是时候了。
“师尊,帮帮我吧。”
王隽轻轻说着,匕首在双掌间化为七寸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向结界的出口纵身起跳,高举过头顶的刀刃射出光线,终于在混沌的天空中划出巨口。
“玄鸟走——”
王隽喝了一声,玄鸟立刻趁这个机会溜了出去,停在结界的边缘处接应她。
不想从废墟渗透出来的寒雾中冒出几道蛇影缠住了王隽,将她从高空拽了回去。
玄鸟正想一头扎回去,但王隽方才开的巨口转眼就合上了一半。它现在化出的身形太大,连半个身子都挤不进去。
它顾不得身上的人了,红着眼睛就向里面冲撞,任双爪都变了形也不停下。反复尝试后,结界边缘的屏障倒越发坚硬了。
眼看着结界口即将闭合,玄鸟又急又慌,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这些人,它就可以救她了……
方才它用力冲撞时,丝毫没有顾虑身上的人有什么反应。自己的身体抖动得厉害,她们没有出声阻拦,更没发出半点动静干扰自己。
玄鸟回首望去,那一张张忧惧痴傻的神情像面具嵌入了皮骨,没有半点变化。在妖精们多年的威吓下,她们早变得安静麻木。
就连逃离妖城后,她们脸上也没有一丝喜悦。唯有下意识抓紧毛发而微微颤抖的手,能看得出她们求生的欲望。
玄鸟扭过了脸,它相信,如果自己真抛下了她们,她们也不会有半点埋怨。
只是会绝望……而已,就像曾经的她濒死前的模样。
可它不愿回想起她为人的十世是怎样惨死的,也不想再体会一遍不能出手干预的痛苦。
偏偏她说——
这些普通的人也曾是她自己。
救她们,亦是救自己。
玄鸟咬紧牙关,下了决心。它低声道:“你们别怕,只要抓紧我的羽毛就不会掉下去。”
它沉稳平和的声音让她们的眼中溢出光彩,她们合目祈祷,祈求那位带给自己希望的神明平安归来。
人仙微弱的信念聚成一团,不断抗衡着结界缝隙的“自愈”。
妖城的寒气不断上涌,冲着玄鸟喷了一口气,它的脚爪顿时被冻得没了知觉。
趁玄鸟下意识地收了脚,结界口瞬间闭合。
“不要!”
一声惊呼后,与缝隙一同消失的还有从身上跳下的女嫉和女妒。
呼啸风中,玄鸟还没来得及看懂她们的眼神,她们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们像要与亲人团聚似的,满脸决然和期待。
玄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想去小须弥山搬救兵时,却被不远处乍现的银光晃了眼睛。
原来是一只身形似鹤纤长的巨鸟,还比玄鸟大了几倍。
它的银翼如云舒展,正在高空引颈呼喊,声音如泣,好像焦急地寻找什么。
玄鸟眯起眼睛,自己在西海怎么从未见过这模样的鸟?它讶然发觉,那鸟的方向不一定,眼神空洞,像是……失明了?
那鸟丝毫不在意它的忌惮,倒像是比自己更想打开妖城的结界似的,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断摸索着位置。
在听到女嫉和女妒的哭声后,那鸟迅速向她们的方向奔去。可在撞击到屏障后,它尖声嘶鸣着,用鸟喙不停啄着玄鸟看不见的地方。
那鸟攻击的位置浮现出一处粉色的圆疤,周围生长出的结痂被那鸟又啄了个干净,渗出大片的血印。
玄鸟见有效,二话不说地加入进来,你来我往地啄了起来。
等到露出的血印越大,混沌的云层几乎遮不住妖城的本体时,玄鸟这才惊愕地意识到,这座妖城并非有结界。
为了证明那个大胆的猜想,它缓慢而微滞地上升,终于在晨曦万缕中得以窥探这座妖城真实的相貌。
雾气尽散而去,真正的天空澄澈万分,在万云交织的绒团上,突兀地盘卧着一条黝黑发亮的庞然大物。
它紧闭的双眼像是陷入沉睡,可不安分扭动着的身躯像是在等待猎物。
玄鸟一下子怔在原地,眼前的巨物正是它曾经最大的噩梦。
“竟然是……蛇……”
玄鸟怔怔地吐出几个字,又闭紧了嘴巴,生怕把那巨蟒惊醒。
那它和王隽困在岛笼,被妖精们带去的地方,竟然是蛇的肚子里?
玄鸟一想起被蛇吞进去的黑暗,胃部排山倒海地翻涌起不适。
恐怕神仙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却藏着最险恶的妖怪。
可那只巨鸟,它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在弥漫妖雾的空城上空,小小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方向地飘飘下坠,那窒息的感觉,与溺在海底没什么分别。
跑马灯的回忆迅速追上她们,渐渐模糊的意识里,她们竟然又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只是那影子很快被撕成了碎片,低不可闻的啜泣被割裂成丝线,又揉作一团丢进了混沌的天空。
是啊,她们终于想起来了。
那日的天空,是红色的。
随之出现的,是妖长老狰狞的笑容,还有他手上的那把刀。
火辣辣的疼痛后,她们脸上的豁口骇然可怖,像吃了人的妖精,獠牙间满是鲜血。
黑夜中,她们不解和恐惧的哭声格外刺耳,但更响亮的,是那沾了血印的巴掌声。
女嫉和女妒闭上了眼睛,耳畔杂音交织。
他们说,晚上哭,会有姑获婆来吃你。
他们说,晚上哭像哭死人,真晦气。
从此,她们被禁止在黑夜发声。
她们要像被妖精哥哥们带回家的女人一样安静,她们要像妖长老更改的名字那样,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
她们明白“嫉妒”从不是什么好字。他们想让她们恨自己身为女子,哪怕是名字。
她们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