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亲吻
“我只是中途被劫的商贾,少侠又是什么人?”
越兰溪蹲下身子触碰他的脉搏,疑心,确实是个毫无武功的人。
她眼神中带着探究的看向柔弱的男子,盯住他,眯起双眼。只是她不信什么巧合。
她刚从山下杀敌回来,就在她的山里捡到一个男子,如此巧合,她不得不提高警惕。若换成平日里,她二话不说就带回山寨了,只是今日情况特殊,不得不小心谨慎。
她微微俯身,抽出刺进他心口的长枪,转而用带血的枪头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眼神里俱是审视:“美人儿这张脸可真是好看,要不扒下来送给我可好?”
不得不承认,越兰溪是有些高兴的,这是她美救英雄救过最美的人儿了。
柳棹歌错愕,瞬即回过神来,粲然一笑:“好啊。”
他手指挑开枪头,嘴唇靠近,伸出舌尖,轻舔了舔枪头上腥甜的血:“只要留我一命,英雄要如何处理我,我都心甘情愿。”
那动作,那神情,简直比她看的志怪小说里面的妖精还要勾人。
越兰溪被柳棹歌的动作惊住了,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睛不自觉看向柳棹歌明眸皓齿的脸庞上,身体不知怎的还微微发热。
直到坑上春泥的呼喊,才将她拉回来。她二话没说,借助石壁凹凸不平,飞身上去。
柳棹歌坐在原地,轻嗤一声,喉间溢出血沫混着笑意,声音嘶哑又灼热:“好有趣啊。你好啊,越兰溪,我是裴昳。”
“把下来那个人给我救上来。”
冷眼干练的女下属越十三抱拳:“是。”
直到上来了,越兰溪还觉得热,大咧咧地掀起裙摆扇风。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出这么多汗?”春泥用手绢擦拭她额头上的汗。
“没什么,下面不透风。但是我要成第三百六十七次亲了。”
“派人去查一下此人身份来历,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谨慎一些。”
春泥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家寨主心思单纯,以为成亲的意思就是做好朋友,寨子里不少人都和她成过亲,就连春泥自己也不例外。
但是越兰溪要查此人来历,春泥必须打起精神,她家寨主可以说是全寨的主心骨,决策与判别能力自然是有由来的。
春泥面色凝重:“是,我立刻派人去查。”
说完,又犹豫道:“那,还要与这男子成婚吗?”
“成啊,怎么不成,明日朝廷的求和礼就该送来了,正好可以给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
朝廷官兵越发式微,打又打不过,还总是派兵挑衅。越兰溪挑眉,真是招笑。
*
夜幕降临,火把熊熊燃起,欢声笑语荡漾在山头,绵延不绝,连小兔子都好奇地伸着脑袋凑热闹。
自动围成一个圈的村民们手牵手聚在火堆旁,跳起舞唱起歌来。
不远处,几十位膳夫唱着雄浑的山歌,炒菜烧火:“起锅喽。”
摆桌小分队从库房里抬出数十张桌子在议事堂前整齐摆好,因为他们家寨主这个办席的频率比较高,直接从山下采购了数十套桌椅运到山中,以便每次成亲。
“寨主好!”
众人端起酒碗,朝主位敬酒。
越兰溪结婚不拜天地高堂,只需带着新人在寨子里走一圈,让村民们认识此人即可。
柳棹歌重伤未愈,自然走不得,坐的是越兰溪的山舆,由四人抬轿。
“诶呦,天奶奶,寨主新收的美人难不成是天神下凡吗?这样貌,这身段,啧啧啧。”
“你看他眼上遮的绸缎,想不想无欲无求的神仙。”
柳棹歌换上一身喜袍,连遮住眼前的绸缎也换成了红绸,墨发简单由一根木簪挽起,缎发随意地散开,如莲花般垂至腰间。精致的嘴角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显灵的菩萨一般圣洁。
跟随在右侧的是身着暗赤罗裙的越兰溪,眉峰微挑自带三分狠厉,眼瞳亮得却像是浸在溪水中的琉璃,动作雀跃,眼底藏着几分直白又纯粹的欢喜。
“我的天爷爷,寨主和这小夫君简直绝配啊。”
“是啊,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在寨主面前还丝毫不逊色。”
“切,有我好看吗?”一道不合时宜地声音打断了村民滔滔不绝地赞美,嗓音清亮带着点炸毛的劲儿。
看见是蒋小乙,村民们的心里多了几分了然,捂嘴偷笑,这是吃醋了吧。也怪不得他,在柳棹歌没来之前,寨主最喜爱的便是这第三百六十六任夫君,蒋小乙,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他攥着酒碗的手青筋直跳,玄色劲装衬得肩背挺拔如松,剑眉拧成一个小结,下颌线绷直:“就是个狐狸精!”
“开席!”
遥遥的议事堂前,副手敲鼓呐喊。
“祝寨主与姑爷永结同心,福寿绵延。”
柳棹歌被送进新房。
村民们的祝福过后,越兰溪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豪爽一吼:“入洞房!”
“噗嗤——咳咳。”
王嬷嬷坐右位,措不及防地被她家小寨主说的话惊到了,重重地放下酒碗,手背擦去嘴边的酒渍,语气不详:“寨主,谁和你说的要入洞房?”
越兰溪的话本都是她亲自审阅过后才送到她房中的,就是避免她家寨主万一懂事之后,过于沉溺美色,败坏身子。
“你们别诓骗我了,成婚是要入洞房的,我知道。”
她家寨主心思单纯,话本只看志怪游侠,几乎没有关于情爱的任何故事,更不可能知道有洞房这个环节。
自从前段时间将蒋小乙带回,越兰溪说话越发惊人,如今居然知道洞房了。
春泥观脸色,立马会意:“我马上去教训蒋小乙。”
越兰溪淡淡一笑:“小乙他说的,夫妻就是要洞房的。今晚我要柳棹歌给我读话本?”
虽说柳棹歌身上有伤,需要休息。
但是王嬷嬷向来对越兰溪无限宠溺,柳棹歌今晚就算要入土为安了,也得起来先给她家寨主读完话本:“好,今晚就他。”
红烛映着喜服,他端坐洞房,眼睫垂落掩住眼底暗涌。薄唇紧抿,周身透着清冽疏离,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喜服袍角。
红烛轻爆,惊得他睫羽轻颤。他眉峰微蹙,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无措,准确看向蜡烛位置,仿若视物清明,喃喃道:“这便是成亲吗?”
虽然他未曾经历过,但是偶尔出任务,也看见过一些新人成亲。可能是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吧,柳棹歌想。
房门被推开,越兰溪大步跨向柳棹歌。
柳棹歌只觉身侧床榻微微向下凹,听见身旁的越兰溪开口说道:“忘了,是个瞎子,怎么给我念话本啊?”
她贴近柳棹歌,左瞧右瞧,近到彼此呼吸交融,能清楚数出柳棹歌弯翘睫羽的数目。
柳棹歌抬起无神的眸子“看”向她,挑起唇角,一副温柔模样:“寨主想听话本?某可说与寨主听。”
越兰溪却被柳棹歌的眼睛魅惑住了:“你眼睛真好看,像琥珀。”
“可惜,瞎了。”
“那我挖出来送与寨主可好?”柳棹歌说得仿佛是在说送她一本话本子一般轻松自在。
“我有琥珀,比你眼睛还好看,不需要你的。”越兰溪思考一瞬,回答道。
柳棹歌却仿佛得了一件小玩意一样,觉得有趣得很:“那可惜了,没得寨主赏识,那便是它的错了,它就不该出现。”
说着,他便用手狠挖左眼,不留余力,等越兰溪回过神捉住他的手阻止他时,他的手指已经染上了血点,左眼发红,眼下流血。
“我越发对你好奇了。”越兰溪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寨主喜欢就好。”柳棹歌说话时总是带着温吞的笑意,做事却狠决。
越兰溪趴在床上,双脚翘起,两只手撑着下巴,像个天真的稚童:“我不喜欢,我就喜欢听故事。”
“好,那某给你讲书生和白牡丹花妖的故事。”
他身着红纱,盘坐在床榻上,肘放于膝上,单手支头,双目轻阖,乌发散落在红被上,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胶州书生黄生在崂山太清宫读书时,邂逅了白牡丹花妖香玉,二人情愫渐生结为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