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周望云笑而不语,她的目光一直在予华身上,似乎要将她看个明白。
“予华,”周望云侧身望向姬妙微的画像,就这么静静望着,时间似乎在这个时刻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弥漫着宁静悠长的沉香,“‘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喜欢青阳君为你起的名字吗?”
“什么?!”她和花满蹊异口同声。
予华恍惚中想起,当初自己上户口,照身份证,金元宝问自己要用什么姓氏,当时脑海里那个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影子,此时慢慢清晰了起来。
青阳君,姬妙微。
那时她还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模样,总是笑着看人,笑着说话。身边总跟着个人。
那个人是?
仿佛有感应似的,她猛然抬头,目光与姬妙微身边一副较小的画像对上。
那是一个男子,神色淡然,目光清冷,手持拂尘,立于风雪之中。
不知是疏忽还是有意,画中没有署名,没有记录,那就是一副单纯的人像画。
初看时他与巫遂很相似,但巫遂是怨念缠身,加之失忆变得冷漠;画中的男子似乎与雨雪冰霜融为一体,幽冷,凌冽。
“你的鲛人泪,是这位先祖所赠。”
他没有留下记录,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如今仅有后人一句“这位先祖”,就像一朵浪花,消失在云梦泽历史的长河中,只有一幅与姬妙微相连,难以切分的画像证明了他的存在。
“伴随青阳君身边的为什么是他!”花满蹊如同炸毛的猫咪,指着男子画像愤愤不平,“你们把玄君放在何处!”她环顾一周,明堂之内并没有她口中的玄君。长剑抵住周望云的脖颈,字从牙齿缝中溜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予华这才看清楚,姬妙微手中的两把剑,其中一把与花满蹊手中的剑一模一样。
周与暮迅速出手,掌风推开花满蹊的长剑,花满蹊一个转身,长剑正抵住周与暮的心脏。
周望云叹了口气,推开长剑,柔声道:“妖族太庙中是否又悬挂了这位先君的神像呢?”
予华站在一旁,大概拼凑了一个故事,姬妙微跟一个人和一个妖有很深的关联,当时人和妖不合,他们羽化之后,人间这边选择祭祀姬妙微和人,妖族那边祭祀姬妙微和妖。
花满蹊咬牙收起长剑,气恼地站在她身后。
“所以您知道我的身世?”予华主动打破僵局。
周望云带他们在明堂后的长廊中歇息,这里的枯荷不同,模样与普通枯荷一样,却是一碰就碎,像是碎掉的星星。
她摇了摇头,“那时我才五六岁,族长是我的曾祖父,妖皇宴宁突然到访云梦泽,他们不知道交谈了什么,最后留下三句话便离开了。当时我就在这里,耳朵与门紧贴,不留一丝缝隙,也没能听见明堂内的谈话。”周望云谈及曾祖父时,面容越发地柔和,冬日的阳光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曾祖羽化时告诉我,将来,有一个名叫‘予华’的阴差来到靖州,要尽可能帮她。
最后一句话是‘不准让她记起前尘往事’。”
“对于云梦泽来说,那是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我的曾祖父一直耿耿于怀,最后还是记录了下来。真相在明堂内,但现在不是时候,确切来讲,我并不知道曾祖说的‘到时候’三个字何时到来。”
自己还有大来头?予华心里直打鼓,到底该不该信周望云的话?
“或许更多的事,您应该问一问现在的妖皇陛下。”周望云补充道。
予华这时才注意花满蹊一直沉默,心事重重地盯着茶杯,仿佛茶杯中有三千世界的乐趣。
“祖母交代她之后的历任妖皇,‘我与冥王谈了一笔生意,你们必须保护她,助她得道成仙,不惜一切代价’,那个‘她’,就是予华。”她自己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祖母,这句话她认认真真念了三遍,刻进脑海,祖母才含笑离去。
“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而且祖母特意交代,不许让予华记起前尘。”手指轻轻点在茶盅上,“我是有私心,不想让你忘记我的祖母,对她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所以她才会说出来。
予华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位置酸酸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自己是鬼,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冥王会突然派自己担任靖州城隍,怪不得,自己一个小阴差,能一步登天,是因为早就有人为自己铺好了路。所以即便自己将靖州搅了个天翻地覆,废掉了轮回王在阳间的心腹,轮回王也拿自己没办法。
所以花满蹊会突然出现,突然帮助自己,所谓下咒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在与绯娘打斗那天,花满蹊才会来得那么及时。
这段时间,背后是花满蹊和云梦泽抵挡住了巫氏的惊涛骇浪,所以风平浪静。就连软禁巫遂,也是花满蹊算计好的,有了大祭司做筹码,巫氏想作乱也会投鼠忌器。
怪不得她到瑶阳的那个晚上,总感觉被人盯上,这些人里有花满蹊,也有云梦泽。
她一直认为自己一无所有,没有前尘,没有来生,是天地间最彻底的弃儿。“现在才知道,曾经有人真心实意对待过我,为我打算过。”
可自己都不记得了。
忘记了姬妙微,忘记了那位送自己鲛人泪的仙君,还忘记了宴宁。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如果一直都不知道还好,可即便接触到了前事一点点,心中也会燃起追寻真相的熊熊烈火。
可自己要从哪里找起呢?
她失魂落魄回到城隍庙,巫遂依旧站在庙门口,一如他刚来的那一晚。只不过这夜他提了一盏灯笼,像是专门等她回家。
“你,都知道了?”
予华抬眼看他,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他似乎没有刚来时那么迷茫,当时他失去了记忆,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充满戒备的同时又很无助。
现在的他,眼底藏了许多事,像是表面平静的大海,海底是惊涛骇浪。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她占据了主动权。
眉边的然一点冰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