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天朗气清
两个人一路牵着手出了医院。
哪怕一路上,频频有人因两人惹眼的长相行以注目礼,蒲灵也并未松开靳西淮的手,宛若彼此生根牵连。
等走到车前,蒲灵才想起来要分开两人因长久交握而渗出一层薄汗的手,她刚想松一松力道,却被靳西淮反手握住。
他抓住她的指节,一根根重新挤进缝隙中,包进宽大掌心。
蒲灵试图抽手的动作一停,抬眸看向靳西淮,下意识轻声嘟囔:“手都被要热出汗来了。”
靳西淮垂睫盯着她的眼睛,捏了捏她的指尖:“那你会嫌弃我吗?”
蒲灵没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摇了摇头,果断利索地回答道:“不嫌弃啊,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靳西淮弯了弯漂亮的眼眸,嘴角上提,他举着蒲灵的手晃在两人面前,“既然你不嫌弃,那我想继续牵着你的手,可以吗?”
当然可以。
蒲灵任由靳西淮牵着她的手,被护着脑袋,指面和关节仿佛被胶漆粘黏着一齐坐进了后座。
前方司机见怪不怪,尽职尽责地启动车辆,汇入繁华如织的车流里。
光彩霓虹万千,窗外红尘浮动,蒲灵心下却静极了,她跟靳西淮十指紧握,一转眼,就能瞥见男人清粹卓然的身影与轮廓。
掌心温度真切地交融,气息浮浮沉沉,是她钟爱且沉迷的冷冽淡香。
一切都非虚假执妄。
-
这晚,蒲灵将自己住的公寓让给了谷佳佳休息歇脚,她和靳西淮去了楼下。
只是在靳西淮洗漱的时候,她悄声上了楼,在谷佳佳手里接过了那个被妥善装在盒子里的祈晴娃娃碎片。
谷佳佳仍愧疚难安:“对不起姐,是我毛手毛脚,把小靳总送你的礼物弄碎了。”
“没关系。”
蒲灵将那盒子抱进怀里,打开,最上面那一块碎片进了她的视线。
“靳西淮”三个字被刻在内侧,刚劲凌厉的笔锋,却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她眨了眨再度泛酸的双眸,指腹贴上去摩挲。
顺着凹凸的纹理,一笔一画,仿佛要将它们镌刻进脑海。
许久,蒲灵抬起眼,在谷佳佳惴惴的目光下,她轻启唇瓣,语气诚挚:“谢谢你,佳佳。”
“……啊?”
谷佳佳被她突如其来的道谢搞懵了,茫然又不知所措:“姐,你怎么跟我说谢谢,我什么忙也没帮啊,还弄坏了你的东西……”
蒲灵将那块碎片压进掌心,指腹轻按,低声说:“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
蒲灵折返回楼下公寓时,甫一开门,就迎面撞见了从浴室洗漱好出来的靳西淮。
男人身上裹挟着浴室清润干净的水汽,乌发朗眉,伤口被防水敷料包裹,略微起皱,衬得周围皮肤两分脆弱苍白。
看见她从外面回来,靳西淮扬一扬眉:“出去了?”
蒲灵抓紧手里的丝绒盒子,“嗯”一声:“上楼去拿了个东西。”
察觉出她话语里的低落情绪,靳西淮视线从她脸上定格两秒,转而投向那捧着盒子的白皙手掌,以此为切入口,问道:
“去拿什么东西了?怎么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
说话间,靳西淮走到了她面前,用未受伤的手指去抚她的脸庞,勾着她的发丝别在耳后。
近在咫尺的距离,蒲灵强按住心头酸涩,仰面对靳西淮说:“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靳西淮挑眉:“你手里拿着的这个吗?”
蒲灵点头。
“什么东西?”靳西淮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个盒子,似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不会是要送我什么惊喜礼物吧。”
蒲灵不说是与不是,只是抬眸安静地看了他几秒。
就在靳西淮觉得不对劲,唇边笑意僵敛之时,她垂眼去瞧圈在怀里的盒子,指尖颤了颤,摇着头低声说:“不是,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靳西淮稍怔:“什么事?”
蒲灵没答,低眸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物件展现在靳西淮眼前。
虽然摔得七零八碎,但残存的一部分外观与结构,熟悉的用材和颜色,还是让记忆力超群的靳西淮顷刻间知悉了蒲灵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深黑剔透的的眼珠定住。
瞳孔微瞠,浓而直的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两下。
蒲灵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无比笃定:“这个祈晴娃娃是你送我的,对吗?”
不是疑问,陈述的口吻。
靳西淮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也没打算隐瞒,声线陈晦:
“对,是我送给你的。”
话落,如同撕下了某种封印,蒲灵憋忍不发的情绪突然决堤,唇瓣内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一颗温热剔透的泪珠砸落在靳西淮手背,洇开透明水渍。
见状,靳西淮彻底慌了神。
手上毛巾被他扔在地上,躬身双手捧起蒲灵的脸颊,指腹去拭那湿润的眼睫。
嗓音再无平日优游不迫的慵懒调子,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紧张而无措:“怎么哭了,对不起宝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不要哭好不好?”
总是这样。
毫无底线地对她妥协。
不管青红皂白,先低头道歉的永远是他。
蒲灵并未被他安慰到,心里的酸涩和难过愈发浓烈,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流着泪抬眼看向靳西淮,泪眼婆娑,隔着潮湿的朦胧,嗓音也仿佛被清咸的海水泡透,塌软发皱: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是傻子吗靳西淮?”
“为什么总是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都不告诉我,送我礼物,写纸条安慰我的情绪,默默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哪怕被我错认成你哥,你也不解释,任由我把一腔谢意错误地嫁接在了别人身上,自己却毫不揽功,不图回报……”
“靳西淮,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扬着音调说完最后一句,蒲灵喉咙一哽,仿佛被什么酸涩难平的情绪堵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低敛眼眸,无声地落泪。
靳西淮脊背僵直愣在原地,神色复杂难言。
但数秒后,他再次抬起了指尖,动作温柔地抹去蜿蜒淌落在蒲灵下颌处的泪痕。
顺着颊边弧度往上,轻碰她眼角,用干净柔软的指腹皮肤抚蹭。
残存的泪意被抿进了他的指纹里。
直到水色彻底转移到他肌理中,靳西淮才缓缓收回手。
他静静地凝视着蒲灵,良久,没辙般叹口气,毫无怨言地认了:“对,你说得很对,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