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尘埃落定与新生
“杀 我”
两个扭曲、狰狞、浸透着淋漓鲜血的字，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维生舱冰冷光滑的内壁上。混杂着皮肉碎屑的暗红痕迹在闪烁的警报红光映照下，触目惊心，散发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绝望与决绝。
林薇僵立在维生舱前，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手中的电磁手枪枪口还带着一丝余温，脚下是秦岳那颗被近距离轰爆、面目全非的头颅，粘稠的红白混合物正缓缓蔓延开来，浸染着她断了一只高跟鞋的鞋尖。
时间仿佛凝固了。警报的凄厉嘶鸣，维生设备尖锐的过载蜂鸣，空气中浓重的血腥、臭氧和□□焦糊味，所有的感官冲击都被眼前舱壁上的这两个血字碾得粉碎。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两个字的每一道笔划上，那凌乱、深重、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刻下的痕迹。
那不是秦岳的字迹。那是陆航的！是他在意识彻底湮灭前，在身体被秦岳占据、又被内外夹击的毁灭洪流冲击到濒临崩溃的极限时刻，被那缕守护执念碎片驱动的、最后的、最惨烈的本能！
“陆航…”林薇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冰冷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一种混杂着巨大悲恸、难以置信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他最后想传递的是什么？是求死？是解脱？还是，在警示什么？
“林…林医生！航哥他…”阿杰抱着保温箱，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看到了舱内的景象，看到了陆航身体上那道被撕裂得更恐怖的伤口和疯狂报警的生命体征仪，也看到了舱壁上那令人心胆俱裂的血字！
“他…还活着！”林薇猛地回神，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一步冲到维生舱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警报被强行静音！生命维持系统功率被瞬间推至极限！强效凝血剂、细胞修复液、神经稳定剂如同不要钱般注入！外部神经抑制场的残骸被粗暴地扯开线缆！她要把这具被蹂躏到极致的身体，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老K！守住门口！任何东西靠近，格杀勿论！”林薇头也不抬地厉喝。
刚刚扛着江叶冲进医疗室的老K，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狠狠咽了口唾沫，捡起地上林薇之前掉落的另一把电磁手枪，背靠着唯一完好的合金大门，枪口颤抖却坚定地指向门外走廊的黑暗。
维生舱内，陆航的身体在强效药物和极限维生设备的刺激下，依旧在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胸口的巨大伤口在凝血剂作用下暂时止住了汹涌的出血，但肌肉组织的撕裂和痉挛依旧触目惊心。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过山车般在深谷和悬崖边缘疯狂摆动，每一次下坠都让人窒息。
“撑住…撑住啊…”阿杰抱着保温箱，看着舱内生死一线的陆航，又看看靠墙昏迷的江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保温箱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着，发出细弱的哼唧。
时间在无声的搏杀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薇的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与死神争夺着这具残破躯体的控制权。
终于！
在强效神经稳定剂的作用下，陆航身体的抽搐幅度开始减弱。生命体征那如同断崖般下跌的曲线，在距离代表脑死亡的深谷仅差一线时，被强行拉住了！艰难地、微弱地开始向上爬升！虽然依旧徘徊在极低的危险区域，但那代表生命的心跳搏动，重新变得清晰而稳定！
“呼…”林薇紧绷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长长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气。她看着维生舱内暂时稳定下来的陆航，又看了一眼舱壁上那刺目的血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活下来了，暂时。但这具身体遭受的创伤是毁灭性的，尤其是大脑，秦岳的意识转移和最后的意识湮灭冲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无人知晓。
“林医生…航哥他…”阿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担忧。
“暂时脱离最危险期。”林薇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眼底深处依旧翻涌着未散的惊涛，“但脑损伤无法预估。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阿杰怀中的保温箱，又落到靠墙昏迷的江叶身上，“带江叶过来，做初步处理。这里不能久留。”
三个月后。
新津市，西郊，一处被绿树环抱、远离城市喧嚣的僻静疗养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铺着米色地毯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窗外青草的芬芳，宁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病房内，一片温馨的狼藉。
江叶靠坐在窗边的宽大躺椅上，阳光勾勒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但眼神中的疲惫已被一种沉稳的光芒取代。他的腰间，曾经狰狞的共生系统接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泛着柔和生物荧光的再生凝胶膜。那场几乎夺走他生命的创伤正在高科技医疗和自身惊人恢复力的双重作用下缓慢愈合。此刻，他正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包裹在柔软蓝色襁褓里的小家伙。
三个月大的孩子，早已褪去了初生时的皱巴和瘦弱，小脸粉嘟嘟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江叶垂落的一缕头发，嘴里发出“咿咿呀呀”意义不明的音节，偶尔还会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能融化坚冰的无齿笑容。
“臭小子…又想薅你爹头发是吧？”江叶嘴上嫌弃，眼底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他轻轻握住儿子不安分的小手，用指腹蹭了蹭那嫩得能掐出水的手背。小家伙似乎觉得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阿杰盘腿坐在地毯上，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组装一个看起来极其复杂的婴儿音乐旋转铃。零件散了一地，他额头上急出了汗。“靠…这玩意儿说明书是外星文写的吧？说好的智能一键安装呢？”
“是你智商欠费，别怪人家说明书。”江叶毫不留情地吐槽，换来阿杰一个愤怒的白眼。
病房的另一侧，气氛则截然不同。
一张独立的病床被各种精密的生命维持和神经监测仪器环绕着。陆航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连接着复杂的管线。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陷入了最深的沉眠。阳光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如同沉睡的王子。
林薇穿着白大褂，站在病床边，正仔细地查看着一台便携式高精度脑部扫描仪上滚动的数据流。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眉头却微微蹙起。屏幕上的脑波图景大部分区域是代表深度休眠的平缓蓝色波纹，但在几个特定的、与高级认知和情感处理相关的深层区域，却极其微弱地、却异常规律地闪烁着一些无法被现有医学模型解读的、结构极其复杂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深埋于意识冰川下的星辰，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形成一种难以理解的稳定结构。
“林医生…航哥他…有好转吗？”阿杰放弃了和旋转铃的搏斗，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每次看到陆航沉睡的样子，他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
林薇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陆航沉静的睡颜上，又扫过他放在被子外、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曾经在冰冷的维生舱壁上刻下过绝望的血字。
“生命体征稳定。身体机能恢复速度远超预期。”林薇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意识层面，没有苏醒迹象。深层脑波活动有异常模式，无法解读。”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许，需要时间。”
江叶抱着孩子也走了过来。小家伙似乎对病床上沉睡的人很好奇，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航，小嘴嘟囔着，伸出小手似乎想去触碰。
“崽，这是你陆爸爸。”江叶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他救了咱们爷俩。”他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引导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陆航放在被子外、微凉的指尖。
就在小家伙的指尖触碰到陆航皮肤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能量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两人接触点为中心荡漾开来！林薇面前的脑部扫描仪屏幕上，那几个稳定闪烁的复杂金色光点，毫无征兆地同步爆发出极其短暂却异常明亮的辉光！光芒的形态，隐约构成了一双冰冷银眸的轮廓！
这异象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屏幕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稳定模式。
江叶和阿杰毫无所觉，只看到林薇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住屏幕，又迅速转向病床上沉睡的陆航，以及江叶怀中那个懵懂无知、正咿咿呀呀的小家伙。
刚才那是什么？！是孩子无意识的力量波动？还是陆航沉寂意识深处对血脉触碰的回应？！那种金色光点的结构和婴儿爆发时展现的精神力量模式，难道…
“林医生？”江叶察觉到林薇的异样。
“没事。”林薇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她关掉扫描仪，“例行检查结束。他的情况需要持续观察。你们照顾好孩子。”她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市政重建委员会制服、神情疲惫却目光锐利的女人站在门口，正是沈夏。
“林医生，江先生，阿杰。”沈夏的目光在病房内扫过，在沉睡的陆航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敬意，随即看向林薇，“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关于，那东西的初步分析结果。”
林薇眼神微凝，点了点头。
疗养院顶楼，一间视野开阔、被临时布置成办公室的安静房间。
沈夏将一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