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与子同袍
萧玥掀开帐帘,一股混杂着血腥、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军医刚好为谢靖包扎完腰肋处的伤口,正用布巾擦拭手上的血污。摇曳的烛光下,谢靖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却布满了新旧伤痕,此刻左臂、前胸和腰间都缠裹着渗血的布带。
“伤势如何?”萧玥目光扫过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
“无碍。”谢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他试图挺直脊背,却牵动了伤口,眉头蹙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军医连忙躬身:“殿下放心,谢校尉失血虽多,但未伤及脏腑要害。伤口已清理上药,静养些时日,当可恢复。”
他收拾好药箱,识趣地低声道,“小人去为校尉煎药,殿下若有吩咐,随时唤我。”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将狭小的空间留给两人。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伤兵的呻吟和隐约的鼓声,帐内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萧玥走到他身前,没有坐下,只是垂眸看着他肩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臂绷带边缘沾染的一点血渍。
他如同疯虎般扑向兀木尔,那不顾一切的气势让她心惊,也当真令她后怕。
谢靖的目光追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
“兀木尔……跑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甘。
“你既伤了他,也够他躺上数月,总归来日方长。”?
萧玥想起他冲出城门时决绝的背影,想起他横刀卷刃、浑身浴血站在尸堆中望向城头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腔翻涌。
“冲阵之前,想想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责备,却难掩关切之情,一字一句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谢靖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
“臣……”他艰难地开口。
“谨记。”两个字,重若千钧。这是承诺,亦是枷锁。他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父亲母亲已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二人沉默了一瞬,外面传来士兵换岗的呼喝和远处隐约的鼓声。
萧玥的目光在他脸上那道被石子划出的细小血痕上停留片刻,那里已经结痂,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好好养伤。”她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
她转身,不再停留,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冰冷的夜风灌入,吹散了帐内那点若有若无的情愫。
谢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晃动的门帘上,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
走出谢靖的帐子,萧玥并未回到自己的营帐歇息,而是四处转了转。此时已近黄昏,伙头兵三三两两地抱薪走过。
萧玥观望着眼前的景象,远比她想象中的震撼,令人心头发烫。
没有预想中的号啕悲泣,没有绝望的哀鸣。凉州城的女眷们如同蒲草,坚韧不拔。白发老妪颤巍巍地端着粗陶碗,给倚在墙根、断了一条腿的年轻士兵一口口喂着温水;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跪在冰冷的泥地上,用冻得通红开裂的手,将干净的布条一层层缠绕在士兵血肉模糊的肩头;几个孩子尚且是总角之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像模像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为伤员擦拭脸上的血污和尘土。
她们的脸上刻着疲惫与忧虑,眼中或许还残留着失去亲人的痛楚,但没有人沉湎于悲伤中,各自忙碌着。
一股滚烫的热流在胸腔激荡,她大步走向一处伤兵**点。那里,一个年轻士兵的手臂被砍得深可见骨,老妪正吃力地想用布条勒紧伤口上方的血管止血,奈何力气不济,鲜血仍在汩汩渗出。
“我来吧。”萧玥蹲下身,接过老妇手中染血的布条,用尽全力勒紧伤臂上方。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手。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