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牙印
时间回到菲那恩离开的那个早上,太宰治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冲进菲那恩的房间,入目便是满地玻璃碎片和地上的一张说明书和词典。
太宰治捡起说明书一看,瞬间明白了所有事,但他明明记得自己销毁过那份说明书了。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菲那恩去了哪里。
在菲那恩被江户川乱步“捡到”的那一刻,相关的情报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摆在了他的案头。
他甚至能想象当时菲那恩那副茫然委屈的模样。
之后,他刻意按下了所有寻找的指令,封锁了消息,甚至对森先生那边也做了必要的“处理”。
这并非冷漠,也绝非不在意。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在意了。
太宰治是个胆小鬼,讨厌一切会脱离掌控、最终会离他而去的事物。
“失去”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深植于他的灵魂深处。
他见过太多的背叛与别离,以至于习惯于在一切开始前,就先预设好最坏的结局。
菲那恩的“离家出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测试。
测试他的耐心,测试他的底线,更测试着……菲那恩自己内心的真实选择。
太宰治突然也想看看,这只被他“饲养”着的小吸血鬼,在经历了外界的风雨和别有用心者的挑拨后,是否会乖乖选择……回家。
是否会选择,回到他身边。
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等待,一种将选择权完全交付出去的、令他极度不适的被动。
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算计人心,却唯独在菲那恩身上,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悬在半空、无所适从的滋味。
他搪塞森鸥外的询问时,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走失了一只猫咪。
“毕竟是血族嘛,森先生,偶尔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思考一下人生哲学什么的~”他甚至还扯出了一个惯常的笑容,可那鸢色眼眸中却并无丝毫笑意,“况且,要是我们兴师动众地去找,反而可能会惊扰到他,或者……让某些躲在暗处的老鼠看笑话,不是吗?”
他将“不动声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将港口Mafia可能采取的行动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有的焦虑、不确定、以及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都被他死死地压在心里。
没有菲那恩的夜晚,他都睡得极浅,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但每一次,都只有更深的寂静回应他。
所以很快,他就开始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属于菲那恩的房间。
里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那些摆放整齐的小物件,满满当当的衣柜……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菲那恩的离家出走。
因此,他派人将菲那恩常穿的和服送去保养,将床品拆洗——与其说是整理,不如说是一种近乎赌气的、试图抹去痕迹的行为,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习惯这种空寂。
他表面上维持着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的冷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某个角落正在被一种缓慢而持续的焦灼啃噬着。
他承认,有的时候他可能也算是一个赌徒。
他在赌菲那恩对他的依赖,赌他们之间那些看似脆弱却真实存在的羁绊,赌菲那恩……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
如果菲那恩不回来呢?
这个念头偶尔会窜出来,带来一阵冰冷而陌生的刺痛。
不,这根本不可能,他的血液对菲那恩有着强戒断性,因此菲那恩的回归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赌博对于太宰治来说不会输,但他却想赢——想看看菲那恩是会因为他而自愿回家,还是仅仅只是因为生理需求才回来。
菲那恩,早已被他划入了“他的”的范畴。
所以,当他清晰地听到阳台传来那细微的声响时,当那熟悉的、带着夜露微凉的气味悄然弥漫在客厅时,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他闭上了眼睛,装作沉睡。
他听着菲那恩有些委屈的嘟囔,听着他在房间里翻找东西的细微动静,感受着他带着水汽和沐浴露香气爬上他的床。
所有的等待、焦灼、不安,在那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小吸血鬼,回来了。
在“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
而接下来,菲那恩却直接对他示爱,他无法轻易答复他,而是用看似冷静的语气,开始了这场“需要好好谈谈”的对话。
因为他知道,有些心意,必须确认无误。
……
时间回到现在。
太宰治紧紧拥抱着菲那恩,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与真实烙印进灵魂深处。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手臂,但指尖仍眷恋地缠绕着菲那恩一缕微凉的粉色发丝。
“好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努力恢复往常的轻快,尽管眼底的暗潮并未完全褪去,“既然银环坏了,那就重新再去做一个,至少得装装样子——”
“不要。”话未说完,就被菲那恩轻声打断。
菲那恩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刻着“Lucky”的碎片安静地躺在他白皙的掌心中,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泽。
他赤红的眼眸望着太宰治,眼神坚定。
“我不要别的。”他认真地说,“我就要这个。”
他顿了顿,解释道:“只是修好一个普通饰品,这对我来说很简单。”
太宰治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微微一怔。
他当然明白菲那恩想要的是什么——不是一件专门用来糊弄森先生的替代品,而是承载着真正心意、独一无二的“礼物”。
他沉默了几秒,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嘴角却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好吧。”他妥协了,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碎片,“随你喜欢。”
但他脸上的神情很快又变得有些严肃,他抬起手,轻轻捧住菲那恩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声音压低了少许,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郑重:
“但是,菲那恩,听着。”
“修好之后,戴着它,在森先生、在港口Mafia其他人面前,最好……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甚至不要让人察觉到我们关系的改变。”
菲那恩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
他微微弯腰凑近,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清晰的警示:
“我能感觉到,森先生最近似乎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他对你的关注远不止一份血液报告那么简单。”太宰治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让他以为‘保险措施’依旧有效,让你依然处于‘可控’的状态,对我们……尤其是对你,会更安全。”
菲那恩看懂了太宰治眼中的担忧和认真。
他对于人类的复杂认知有限,但他无条件地信任太宰治的判断。
他点了点头,回以同样的认真,答应道:“好,我会乖的。”
他会修好这枚承载着幸运祝愿的银环,将它重新戴回脚踝,但只有他和太宰知道,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温柔的秘密。
见菲那恩如此听话,太宰治眼底的凝重化开,重新漾起那慵懒的笑意。
他低头,亲了亲菲那恩的额头。
“菲那恩一直以来都非常乖,乖得让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欺负……”
这充满怜爱意味的亲吻刚落,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却倏地一暗,某种更深的、带着标记欲的冲动掠过眼底。
他毫无预兆地侧过头,温热的唇贴在菲那恩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然后——
微微用力,用人类整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唔!”菲那恩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
那感觉并不疼,更像是一种带着微妙刺痛的酥麻,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突然侵袭的惊讶。
太宰治松开口,看着那白皙肌肤上迅速浮现出的、清晰无比的牙印,如同一个宣示所有权的烙印。
他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般地轻轻舔过那圈齿痕,感受到身下人细微的颤抖,这才满意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
菲那恩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脖颈上那个还带着湿润和刺痛的印记。
血族强大的自愈力瞬间开始起作用,那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消失。
太宰治轻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无奈:“……太快就消失了,无法在你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呢。”
就像他总有一种虚幻的不安萦绕心头。
而菲那恩因为被突然咬了一口而产生的、被吓到的情绪,在这一刻悄然放大。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菲那恩忽然抬起头,凑近太宰治的脖颈,嗅了嗅,张口就咬向了对方脖颈处缠绕的绷带。
“喂……”太宰治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躲闪,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呼。
菲那恩微凉的唇瓣贴上了绷带散开后裸露的肌肤,含住了那一小块柔软的皮肉,尖牙小心翼翼地抵在上面,轻轻地磨蹭着。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