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恢复记忆
秦述英扣在开门按钮上的手按得死紧,最终还是没有露面,冷静地看着南苑红被带往秦家,眼睛却不知何时染上了压抑着愤怒的红。
被掩盖成无人区的雪场只留下陆锦尧和南之亦的痕迹。往前推是利用陈硕发现秦述英的踪迹,顺水推舟做一场刺杀,导致陆锦尧一时不敢把最强大的鹰犬带在身边。再往前是陆锦尧长达三年对秦述英偏执的追逐、南之亦协助秦述英逃跑、混乱又无果的订婚……
有人要用这些片段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顺理成章地致他们三个人于死地。
谎言说不定很成功,逻辑严密到南苑红都几乎相信。但残留的对他们三个人品行的认知,让南苑红在危急关头对自己出言提醒。
陆夫人回到车上,秀眉紧蹙:“秦家想逼你露面,之亦和锦尧说不定都在他们控制之下……阿英?你怎么了?”
陆夫人见他的神态吓了一跳,秦述英已经没有精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陆夫人,我需要您帮忙做舆论反击的准备。然后,我们只有等……”
这次他不能再当螳螂,要做黄雀背后的猎人。
……
秦又菱将南苑红带回了老宅,在一层双手垂下交叉在前恭敬地站定,等待着舅舅亮起门前的灯。
秦竞声正在和九夏的赵专员下国际象棋。
“听说淞城和荔州都爱玩动物棋,”赵专员将士兵推向前方,“首都不一样,首都喜欢国际象棋。”
秦竞声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冲锋在前的兵棋靠近敌方的王以后,会变成可以横冲直撞的王后,只需要一步就能侵吞对手。确实很有意思。”
赵专员笑道:“可是现在看来,黑棋王后居然要成为白棋王的棋子。”
“那就是不讲规则,没有这样的棋。”秦竞声将兵替代为后,轻轻在手里转动着后棋,放下,扭正,“犯了错,该纠正就得纠正。如果依然黑白不分,舍弃掉也能赢。”
赵专员抚掌大笑:“秦总还是棋高一着。这么会下国际象棋,首都一定欢迎你。”
秦竞声微微一笑,十分讲礼仪地并未落子,没有真让赵专员手下的白棋输,仿佛只是沙盘演练。
“好了,让又菱请红姑进来吧。”
……
陆锦尧和南之亦失联的第十天,降雪量再度变大。雪片纷乱得在人眼前蒙上了黑白乱码,被大风吹得在空中狂舞,不肯落地。
在股市即将收盘的前两小时,城外无人涉足的山脉发生雪崩的消息被淹没在信息海洋里,舆论头条被一则由南苑红发布的署名指控所占据——控诉南之亦的失踪由陆锦尧一手造成。
对失踪案一筹莫展的警司突然高效了起来,将失踪现场车辙的痕迹、陆锦尧驾车追逐南之亦的监控录像全部向社会公开。与此同时捕风捉影的娱乐小报也甩出一系列“猛料”——豪门太子与券商千金联姻未果,持枪重伤搅局者。当日南之亦捏着秦述英双手的照片流出,一出未婚妻背叛的吸睛戏码瞬间引爆了舆论。
三年的寻找被解读为追杀,少年时代的相伴被理解为偷情,金融市场的几轮震动被曲解为罔顾市场的争风吃醋。陆锦尧的形象瞬间从一个冷静淡漠的贵公子,变成为感情失去理智恼羞成怒的失意者。秦述英一如既往地声名狼藉,南之亦更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闹剧。
陆锦秀将报纸拍在桌上,恼怒道:“下作!”
“越是下作,越是能吸引眼球。”秦述英被恶名缠身已久早已不在乎,可看到铺天盖地的骂名堆到陆锦尧和南之亦身上,他不自觉地呼吸困难。
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陆锦尧正带着世界先进的智造技术叩开市场的大门,谁还记得曾受过他的仁慈与恩惠。那些针对秦家的行为被翻出来视作意气用事的证明,连宾客在席间撞见秦述英不正常地持枪直指柳哲媛,都被严丝合缝地解读为争抢南之亦而被陆锦尧用致幻剂折磨到精神失常。
这就是九夏从首都学来的手段,把人贬到地底,和公众一起进行制高点的道德审判和凝视,再配上一点点欲加之罪,他就会变得十恶不赦。
陈真焦急地打回电话:“区域内检测到雪崩,如果他们还在范围内就危险了!”
收盘的信号响起,轮渡惨案、荔州爆炸被旧事重提,舆论持续发酵,直到顶点。远在首都的齐委员默不作声,风讯官网没有任何回应。
秦述英靠在椅背上,烟雾氤氲向上四散,模糊灯光一瞬间就消散无痕。
身前的股市屏幕停滞着,不堪入目的报刊标题和评论滚动着。直到警司顺势发布对陆锦尧的通缉,秦述英才凝起目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Polairs的信号灯在此刻突然亮起。
……
跑车飞驰得太快,完全不顾路面结冰的危险。陈真带着一大批人从另一个方向来,反而追不上秦述英,急得在电话里大喊:“你不要命了!到那儿万一有九夏和恒基的人守株待兔你怎么办?!”
陈真没有听到回答,只有满耳的呼啸。他不确定是车速太快导致秦述英听不见,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回应。
Polairs在急促地闪着红光,提示着另一端的人生命体征在急速下滑。他眼角憋得通红,太久没好好休息的血丝爬上眼白。配置再好的跑车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也难免性能下降,车胎陷在雪里疯狂打转,溅起泥泞发出嘶哑的轰鸣。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被半淹没的银白色车身,应急灯马上就要失去闪烁的动力,奄奄一息。
秦述英火都来不及熄就拉开车门冲过去,一深一浅陷在雪中,几番倒下又爬起,沾了满身风雪。他不敢慢,好像慢一点那微微露出的痕迹和希望,就会像海市蜃楼一样,在他眼前消散。
车门被雪堵住被冰冻结,他赤着双手去刨开冰雪,速度快得摩擦出一点点绝望的热量,冻得双手发红失去知觉,像用一件无情的工具似的机械地凿着冻住车门缝隙的冰。Polairs的红光在急切地催促着,他竭尽全力追逐着折线变缓的速度,终于积蓄起力气拉开车门。
“之亦……”
驾驶位上只有被冻得僵硬的南之亦,副驾和后座空无一人。她静静地闭着眼睛,肌肤灰紫,双颊是冻伤的红,像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秦述英来不及想其他,手足无措地用外套裹着她冷硬的身体。车上的能源早已耗尽,暖风开关左右拧也只是徒劳。
“再坚持一下……他们马上就来了……”秦述英自己都冻得发抖,紧闭着眼睛调动感官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与呼吸,身体不见一点点回暖。
他睁开眼,从外套下垂出的手腕上固定着熟悉的芯片。副驾驶上有一个小匣子、一个录音笔,和两枚融化星星状的袖扣。
脑海传来轰鸣的回音,痛苦在横冲直撞,搅动得五脏六腑都稀碎。尖锐的鸣叫刮破耳膜刺向大脑,秦述英抖得拿不稳录音笔,刚碰到边缘就掉了好几次。
脑海里有什么尘封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他环顾四周——漫天的大雪、连绵的山峦与无尽的白,其中夹着一条狭窄的路通向唯一的生门,一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