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合家大宴
酷暑的日头,纵使是清晨,也依旧灼人。
益京城的南市很早就开了,里头挤满了怕热想要赶早来买东西的人。
孟月挎着个菜篮子,还要一拖二,不出一会儿,脸上的汗珠便跟豆子一般大。
可两个孩子却比她兴奋得多,大的七岁,小的五岁,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阿娘,快些,不然再过会儿,好吃的卤肉就卖完啦!”
“对对,还有好吃的麦芽糖!”
“好,买。”孟月笑,这便是她穿过来时,围着高热惊厥苏醒过来的她,一口一个“阿娘”的三个“便宜儿女”中的其中两个。最小的那个是个女儿,才两岁。她出来买菜,婆母帮忙带着呢。
她喊大的,“阿砚,拉着点弟弟,别走散了,闹市之中拐子最多。”
这下,两个孩子都站住了,孟月想,到底是小孩子,就是容易被吓住。
阿砚拉着弟弟阿墨过来,一人一边地拽着她的衣角,十分乖顺地小心踱步向前。
早市里人多,菜也新鲜,种类也多,孟月买了三斤猪肉,二斤茄子,三斤豆角,两颗菘菜,她手里那只菜篮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小孩儿没有不馋肉和糖的,孟月路过卤肉摊,在阿砚期待的目光中,又切了两斤牛肉;付过钱,她还贴心地让店家分别切了两小块儿,让阿砚和阿墨边吃边走。
南市中卖家禽的地方臭气熏天,一股热浪袭来,孟月差点儿没晕过去。但这两个孩子喜欢,她速战速决,出来时,阿砚双手各提着一只鸡和一只鸭,在她一声声的夸赞里,骄傲得像个威武的大将军。显得她倒两手空空,却骄傲莫名。
南市出口的地方,果然有好几个卖麦芽糖的小摊儿,孟月一碗水端平,又买了十块糖,让阿墨拿着,“才吃了卤牛肉,麦芽糖就等着回家和大家一起吃哈。”
阿墨答得脆生生,眼神却一直在糖块间逡巡,出言却是,“我还要等寅叔。”
是的,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庆祝她十七岁的小叔陈寅考上了益京书院。
穿过来的这一个多月里,孟月借着原身存在她身体里的所有记忆,拼凑出了这个朝代的大概。
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一个名字——大晏。去年才改元叫“昭衍”,今年便是昭衍一年。以她的切身观感来说,大晏朝有些类似于唐朝时的贞观年间和北宋时的仁宗朝的结合体,目前来看是物阜民丰,国泰民安的。
益京是大晏的都城,原身恰好也是都城人士。穿越过来举目无亲,能在这样繁华的都城生活,没有在什么叫不出名字的某个乡某个村,对孟月来说已足够幸运。
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从21世纪的教培牛马穿越成了一个深宅妇人的事实。
相当于重活一世,又没为奴为婢,喜当娘就喜当娘喽。
区区三万天,试试又能怎?
说回“益京书院”。
书院能以都城的名字命名,自然就是大晏朝最好的书院。每年从大晏各州县考进去的不过半百之数,从这个角度来说,孩子们的小叔陈寅确实是“天之骄子”。
是非常值得庆贺一番的。
“阿砚,去前院叫你阿爹,今日家宴,济安堂就早些关门,叫他回来也帮忙。”
济安堂是陈家自己的医馆,用孟月前世的话说,她的丈夫陈牧就是这家医馆的主理人,自然是可以自由决定何时开门,何时关门的。
从南市回陈宅,也就半刻钟的功夫。孟月把菜篮子放在后厨,见小姑一个人在后厨忙活,烟熏火燎的,就赶紧吩咐大儿子去喊他阿爹。
“嫂子,我哥……”小姑闻言扯出一个笑来,指了指灶门前烧火的人,“他在。”
灶门前一堆的柴火,陈牧被淹在其间,孟月不注意看,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爹爹。”这时阿砚也看到了他父亲,亲热地要过来抱他,半道上却被孟月截住,“你没看到你爹爹脸上的汗呐?小傻瓜,快把咱们买的冰镇杨梅汤端一碗来。”
“舒娘,你也去歇会儿,这儿我来。”
“好。”小姑子也才十四左右的年纪,听说有好喝的,立刻就牵了侄儿的手出去。
彼时喧闹的厨房,此刻变得安静下来,他们夫妇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笑,就埋头做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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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边切菜,边想她第一次见到陈牧时的情形。
那时她才穿到原主身上,是他给自己熬的安神汤,话不多,但熬的汤药温度却刚刚好,一看就是“少说多做”的丈夫类型。
慢慢接触后,孟月都觉得,说他话少都是客套,简直是人如其名,就是块木头。
可偏偏就是这块“木头”,不仅每月如数将医馆赚的钱交给她保管,更是完全放手让她自己打理家事,从来不指手画脚,这一点让孟月很是觉得窝心。
昨夜,许是自己家终于出了个读书人,喜上心头的陈牧更是难得的话密:
“月娘,这些年,辛苦你了。阿寅的束脩每年都花费不小,如今总算有了个好结果。三年后,阿寅从益京书院学成,再通过擢考,就可以授官了。咱们作为陈家的长子和长媳,在阿寅求学这事上,也算是可以有个交代了。”
彼时孟月感受到他的情动,自己也被弄得意乱,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屋内细密的声响,二人都有一种“陈家兴旺功皆在我”的兴奋。
完事后屋外的雨也停了,孟月理智回归,“夫君,阿寅的事我们有了交代,还有学厨的阿舒、爹娘的养老和我们三个孩儿的养育呢……”
陈牧抱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再次道,“月娘,你辛苦了。”
那当然,孟月心中微哂,谁让你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她的木头丈夫难得对她剖白内心,多煞风景嘛。
是以此刻后厨内,孟月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自昨日深切密谈后,是有些不同了。
当然这个不同,主要是孟月自己的感觉。
刚穿过来时,她怕陈牧这样沉闷的个性,会是一个妈宝男或愚孝男,她对他有防备和戒心,怕他让自己受委屈;还有就是她作为21世纪的未婚女青年,虽然也过一两任男朋友,可穿过来就要和一个陌生人成为事实夫妻,她不是没有纠结。
可昨夜行事之前,孟月说服自己之前说过要过“体验派人生”,那就把陈牧当成平行时空里的一个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白日里操持家宅,本就辛苦;要是夜里,还是独自一人,放着现成的不用,岂不是更辛苦了?”
再说,两人孩子都生了三个,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