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叶知愠方回自己院里,便叫秋菊去外头打听显郡王。
她素日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他是惠王爷的独子,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他母亲一位王妃,惠王夫妻的情深,不知羡煞了京城里多少的贵妇。
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几年前惠王妃因急症没了,惠王急火攻心一场大病后,竟生出出家的心思,自请去山上清修,为过世的王妃祈福。
昭武帝不允,然惠王爷再三在朝上请折子上奏,帝无奈,终允他去皇家道观,另封其独子为显郡王,以示隆恩。
惠王情深不寿,这事当日在顺天府传得沸沸扬扬,叶知愠平素闲来无事,除去看些正经亦或不正经的话本子解闷,就爱听街头小巷的茶余闲话,再磕点瓜子时不时点评一二,小日子别提过得有多美,赛过神仙。
是以这显郡王的身份在顺天府是顶顶尊贵的,毕竟先帝膝下那么多儿子,昔日昭武帝登基时,也只剩惠王爷这一个闲散清闲的亲兄弟了,显郡王便也成了当今昭武帝赵缙唯一的亲侄子。
说起显郡王,那相貌生得叫一个好,说是堪比谪仙都不为过,可他偏偏多年都深居简出,不愿轻易示人。
只即便如此,他流传在外的好相貌和身世,仍叫顺天府的未婚贵女们心驰神往。
叶知愠说句不知羞的,她也曾偷偷荡漾过。这般郎君,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好日子。不过她甚有自知之明,不是她贬低自己,实在没有大的指望。
她是个庶女便罢了,还是个没落国公府的庶女,她得走多少狗屎运才能得了这门好亲事?
叶知愠遗憾长叹口气,只素日不敢想,如今情形却将她架在这里,不得不想。
要她给太后那风流侄子做妾,她还不如两腿一蹬,寻根麻绳吊死,谁要陪那头肥猪睡觉?
叶知愠斜趴在矮榻上,双手托腮望着窗外颤颤巍巍即将败落的寒梅,凋零的枝头上还挂着些未彻底融开的残雪。
秋菊的身影便这么闯了进来,她面上一喜,忙开口唤人。
待内室门窗阖好,叶知愠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急声问道:“如何?可打听到了显郡王为何至今不肯成婚?”
秋菊喘着气道:“放心吧姑娘,奴婢都给您打听好了。就是……就是……”
她吞吞吐吐的,显然有口难言。叶知愠急得团团转,想到什么,她难以置信问道:“他……他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秋菊一张脸涨得通红,小眼神幽怨着:“姑娘,您正经些。”
叶知愠偏过头去,微咳两声,咕囔道:“那你倒是说啊,可急死我了,哪能怨我不正经?”
一个成年男人,有家世有相貌还有银子,却迟迟不成婚,她可不是只能想到那隐疾上去!
“哎呀”秋菊跺跺脚,一股脑全倒出来:“就是……就是奴婢打听到显郡王不成婚,是因为心里有人,就是那几年前就已嫁人的长乐侯世子夫人,说是郡王爷忘不掉人家,这才迟迟空着不肯娶妻。”
“姑娘,这郡王爷嫁不得啊,非是您的良配!”
男人心里有人,嫁过去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谁知秋菊一抬头,自家姑娘那双眼亮得跟什么似的。
“……”
叶知愠撇撇嘴:“你家姑娘倒是恨嫁,就是单我想就能嫁过去吗?”
她捏捏秋菊的脸,催促道:“快说。还有什么?这消息到底靠谱不靠谱?”
秋菊无奈,只好继续:“保真呢姑娘,去年春花宴上,好多人都瞧见了,长乐侯世子夫人赏花时不慎崴了脚,郡王爷一把就扶了上去,接着守礼的将人松开时,那眼神情意绵绵的,半点都舍不得挪开呢。”
“呜呜呜”
“我的好姑娘啊,咱不哭,长乐侯世子夫人都嫁人多久了,这郡王爷还光天化日之下觊觎人妻,忒是可恨!大不了咱们再换个人物色?”
秋菊心疼的不行,去扯手帕给叶知愠擦泪,没成想自家姑娘又是“哇”的一声,抽抽搭搭道:“呜呜呜,太感动了,真真是感天动地般的爱情。心爱的人早已为人妇,我却为她守着不娶,这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秋菊:“……姑娘,您还是趁早把您那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扔了吧,害人不浅!”
叶知愠眉眼得意:“你个傻丫头,见不得光的爱情才更叫人刻骨铭心!”
“您还到底想不想嫁了?”秋菊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嫁!怎么不嫁?”叶知愠眼波一转:“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那长乐侯夫人在宫宴上崴脚时,梳的什么样的发式,化的什么样的妆容,包括穿的什么样的衣衫,包括怎么崴脚的,从哪边倒,你都一一与我说个清楚。”
秋菊惊掉下巴:“您不会想学长乐侯世子夫人吧,姑娘?”
叶知愠哼着曲子笑:“怎么不行?太后娘娘每年都要举办春花宴,又不单单是去年,算算日子,今年也快了。她是显郡王的姑母,郡王爷如何都得给个面子吧,哪有去年去今年不去的道理,说不准就能偶遇呢。到时“故人”重逢,美景再现,就不信那郡王爷不动心!”
她家世上不如人,但论起美貌和身段,叶知愠半点不觉自己比旁人差。
有时她自己沐浴,瞧见都害羞呢!
秋菊苦着张脸:“我的好姑娘啊,您怎么尽是想些馊主意。那郡王爷心悦的是长乐侯世子夫人,您便是与她装扮的一模一样,也不成吧?”
“成,怎么不成?话本子上都说了……”
一听见“话本子”这三字,秋菊双眼发黑。
叶知愠磨牙哼哼着:“肯定成的。他便是再心悦又如何,对方不仅嫁了人,还早生了孩子,他要有本事就去抢,没本事就瞅瞅我啊!”
秋菊不再劝了,自家姑娘要做的事,她素来劝不动的。
她日日发愁,叶知愠却心态好得很,每日得闲便模仿起那长乐侯世子夫人,远远瞧去还当真有点神似。
秋菊看了直掉泪:“我可怜的姑娘,这是生生要被当成旁人看啊!”
叶知愠挑挑眉:“想什么呢?我且问你,是给太后侄子做妾好,还是做郡王妃好?”
再不济她就是得个侧妃,那也是大造化。至于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饭都吃不饱,她才懒得考虑,比起实实在在的银子和地位,都是虚的。
“定是郡王妃啊。”秋菊脱口而出。
叶知愠欣慰点头:“你既知这个理,便也不必替我委屈。”
虽说此法有些不要脸,机会也渺茫,可她若试都不试便认命,那才是真真无路可走。
叶知愠换上春穿时,不仅等来了纳妾的日子,府上亦等来了宫中春花宴的请帖。
嫡母三太太屋里的丫鬟将她叫过去,父亲亦在上首坐着。两侧候着的除去她的嫡兄叶五爷,另有他去岁刚迎进门的五少奶奶。
而在嫡母跟前小意捏腿奉承的少女,是叶知愠的妹妹叶知橙——国公府的七姑娘。她的姨娘曾是嫡母屋里的固宠丫鬟,是以母女俩在嫡母跟前也有几分脸面,日子过得还不错。
叶知愠很小时便试图讨好嫡母,而嫡母对她不屑一顾,冷眼相待。后来她才知,府上的人都说她生母趁父亲醉酒时爬床,是以嫡母对她很不待见。
可秋菊的娘王妈妈偷偷告诉过她,她的姨娘从来没爬过床,是父亲强迫了她。
她去找那些碎嘴的说道,反挨了人几粒小石子,自那后叶知愠便学会了伪装。
“愠姐儿,你母亲问你话,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
叶知愠回神,唤了声父亲。
三太太不悦道:“纳妾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五,这几天我派个嬷嬷过去,好好教教你规矩。虽说是做妾,到底是我们国公府出去的姑娘,万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四月十五?
叶知愠心头凉飕飕的,如今只余一个多月,他们是多迫不及待要将她卖出去?
她俯了俯身子,抬眸道:“父亲,宫中的宴会,女儿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三老爷皱眉,一拍桌子:“你如今是定了亲的女儿家,怎好再出去抛头露面?你不要脸,国公府还要脸,况且你当进宫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叶知愠偷偷翻个白眼,好好的女儿给旁人做妾,国公府还差她丢这点脸吗?
叶知橙忙倒盏茶,讨巧道:“父亲您消消气,姐姐她定不是那个意思。”
三太太冷笑,心野的小蹄子。
她道:“依咱们国公府当下的境况,能得两张帖子已是不易。你若有本事,便求老太太去。”
若不是国公府的爵位还在,指不定连宫都进不去了。
叶知愠还当真去求了叶老太太,没说旁的,只哭诉自己出阁后怕是再难进宫,毕竟她只是个太后侄子的妾,还是众多妾之一。
她是知晓自己这位祖母的,面子比天大,素来喜欢旁人把她高高捧着,一番下来果真勾起她一丝怜爱。
叶老太太当即拍板,将大儿媳叫过来说了通:“过几日宫中的春花宴,便带愠姐儿去吧。”
她心思一转,又道:“若见了太后娘娘,你多在娘娘面前提提愠姐儿。”
意思不言而喻。
大太太咬牙切齿,只能咽下。毕竟叶知愠若真能讨了太后喜欢,于她丈夫儿子只有好处。
叶知愠高高兴兴道了一番谢,叶知婳却气的饭都吃不下。
秋菊一边忙活一边幸灾乐祸,叶知愠听后,笑的肚子都疼,当日又添了一碗饭。
她是笃定叶知婳不敢大闹的,毕竟她的嫁妆可都是打得她的主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