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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安》

34.血符初鸣

帅帐内凝固的死寂,被斥候滚烫的鲜血和那声撕心裂肺的“敌袭”彻底炸碎!

秦兆阳按在沙盘上的手掌,青筋根根暴起,冰冷的青石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那枚猩红的小旗在他指间无声地碎裂,细小的木屑刺入指腹,带来微不足道的刺痛,远不及心头那冰锥般的寒意。阿史那图鲁,这头塞北的苍狼,竟在他被皇权枷锁勒紧咽喉的当口,亮出了最锋利的獠牙!趁暖雪泥泞粮道断绝,趁庙堂猜忌军心浮动,倾巢而出,直扑大营!这不是试探,这是奔着碾碎他秦兆阳和他麾下数万边军而来!

“传令!”秦兆阳的声音炸开,如同沉雷碾过冰原,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惊惶与抽气声。他猛地转身,深衣下摆带起一股凛冽的寒风,目光如淬火的利刃,扫过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高怀恩和赵冉,最终钉在两名瞬间拔剑、眼神锐利如狼的亲卫脸上。

“中军司马,击鼓!聚将!全军——备战!”命令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迟疑。

“喏!”年长的亲卫嘶声应命,撞开帐帘,身影没入外面呼啸的风雪与骤然爆发的混乱喧嚣之中。

“你!”秦兆阳的指尖几乎要点到那年轻亲卫的鼻尖,带着一股铁血的决绝,“带一队快马,即刻出营!往西!找到‘黑云骑’都尉李崇!告诉他,狼来了!让他给老子死死咬住阿史那图鲁的左翼!拖住!不惜一切代价,拖到本帅布好口袋!告诉他,此战若胜,我秦兆阳亲自为他请功!若有闪失……”秦兆阳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刮骨的寒风,“……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年轻亲卫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爆开,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抱拳,甲叶铿锵作响,转身撞出帐外,嘶吼着召集人马的吼声瞬间被风雪吞没。

秦兆阳的目光这才冷冷地落回高怀恩身上。那太监脸上的得意早已被惊恐取代,朱紫官袍下的身体微微发颤,强撑着官威,色厉内荏地尖声道:“秦兆阳!你……你想干什么?贼寇已至,你……你不速去御敌,还在此作甚?!”

“监军大人,”秦兆阳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贼酋倾巢,前锋距此不足三十里。营寨未固,军心浮动。此刻,本帅便是这数万将士的主心骨!本帅在何处,中军便在何处!”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监军大人既代天巡狩,监临军务,此刻,何不移步辕门之上,与本帅一同……观战?也好亲眼看看,这‘逡巡畏敌’的边军,是如何‘奋武鹰扬’,‘一雪前耻’的!”

“你……!”高怀恩被噎得面皮紫涨,秦兆阳话语中的反讽与那“观战”二字隐含的冰冷威胁,让他如芒在背。他想拒绝,想呵斥,但帐外那越来越近、如同闷雷滚过的马蹄声和震耳欲聋的厮杀号角,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

秦兆阳不再看他,目光扫过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赵冉,厉喝一声:“来人!护送监军大人与左庶长,登辕门观战台!”帐外值守的玄甲武士闻声掀帘而入,冰冷的铁甲带着肃杀之气,不由分说地“请”起高怀恩和赵冉。高怀恩还想挣扎,却被武士铁钳般的手按住臂膀,半推半架地拖了出去,徒留几声变了调的尖叫被风雪卷走。

帅帐瞬间空了下来,只剩下秦兆阳一人,以及地上那滩渐渐凝固的、斥候的暗红血迹。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松脂燃烧的焦糊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帐外,金鼓号角震天动地,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军官嘶吼声、战马长嘶声……汇成一股汹涌的铁血洪流,撞击着营寨的壁垒。

秦兆阳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饮下最烈的酒。再睁眼时,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冰封的湖面,倒映着即将到来的血与火。他抓起沙盘旁那柄装饰古拙的青铜长剑,“锵啷”一声,利刃出鞘半尺,寒光如水,映亮了他沉毅如铁的脸庞。冰冷的剑脊贴上额头,那刺骨的寒意,瞬间贯通四肢百骸,将最后一丝杂念彻底冻结。

他大步踏出帅帐。风雪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身上。天地间一片灰暗混沌,湿雪落在滚烫的甲胄上,嗤嗤作响,腾起白汽。整个营盘已化作一座巨大的、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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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门之上,风如鬼哭。

粗大的原木搭建的望楼在风雪中微微摇晃。高怀恩被两名玄甲武士“护卫”着,几乎是架上了这冰冷的观战台。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他宽大的朱紫官袍,冻得他浑身筛糠般颤抖。赵冉更是面无人色,死死抓住冰冷的木栏,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眼前的景象,让高怀恩的瞳孔骤然收缩,连牙齿打颤都忘了。

营寨之外,目光所及的荒原,已被一片移动的、翻滚的黑色浪潮所覆盖!那是北狄骑兵!成千上万!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正从风雪混沌的深处汹涌而来!马蹄践踏着泥泞的雪地,发出沉闷而恐怖的隆隆巨响,仿佛大地都在痛苦地呻吟。雪沫、泥浆被高高扬起,形成一片灰黄色的污浊雾瘴,笼罩着那汹涌的潮头。

近了!更近了!

已经能看清前排骑士狰狞的面容!他们脸上涂抹着靛蓝和赭红的油彩,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手中的弯刀映着雪地的惨淡天光,反射出密密麻麻、令人心胆俱裂的寒芒!沉重的马蹄每一次落下,都像是踏在观战台上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牛角号声从狄骑阵中响起,如同饿狼的集体嗥叫。随着号声,那汹涌的黑色潮水猛地加速!最前排的重甲骑兵如同出膛的铁弹,狠狠撞向营寨外围匆忙竖起的鹿角拒马!木屑纷飞!粗大的鹿角在裹着铁皮的沉重马身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拒马被撞开豁口,后续的轻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豁口狂涌而入!箭矢如同密集的飞蝗,带着刺耳的尖啸,从狄骑阵后腾空而起,划破灰暗的天幕,泼水般砸向营寨!

“举盾——!!!”

寨墙之上,一名满脸虬髯的秦军都尉嘶声咆哮,声如炸雷。早已严阵以待的秦军步卒齐声怒吼,一面面巨大的橹盾轰然竖起,瞬间在寨墙边缘连成一片坚硬的木铁壁垒!

“笃笃笃笃……!”密集如雨的箭矢狠狠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爆响,如同冰雹砸在屋顶!力道之大,震得持盾的士卒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不时有箭矢穿过盾牌的缝隙,或者越过盾墙,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入人群,溅起一蓬蓬温热的血花!惨叫声瞬间在寨墙各处响起!

“稳住!给老子稳住!”虬髯都尉挥刀劈飞一支射向面门的流矢,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血点,须发戟张,状如疯虎,“弩手!弩手死哪去了?!给老子射!射那些撞拒马的杂种!射马眼!射马腿!”

“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齐鸣声终于响起!早已在盾牌间隙引弦待发的强弩手,在军官的厉喝下,狠狠扣动了悬刀!数百支粗大的弩箭,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泼洒向寨墙下最密集的狄骑冲锋集群!

“噗嗤!噗嗤!噗嗤……!”

恐怖的贯穿声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狄骑重甲,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飞!强劲的弩矢甚至能一连洞穿两三人马!冲锋的狄骑浪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铁墙,前排瞬间人仰马翻!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狠狠撞在前方倒毙的人马尸体上,顿时又是一片混乱的翻滚与惨叫!污浊的雪泥被践踏成暗红的泥浆!

“好!射得好!”寨墙上的秦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这短暂的阻滞,并未能打退狄骑疯狂的进攻浪潮!后续的骑兵如同无穷无尽,踏着同伴和战马的尸体,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他们放弃了正面冲击鹿角拒马尚存的区域,而是如同狡猾的狼群,沿着营寨边缘快速游弋,寻找着防御的薄弱点。同时,更多的轻骑下马,举着简陋的木盾,扛着临时砍伐的原木,在箭雨的掩护下,嚎叫着冲向寨墙!他们要搭人梯,要蚁附攀墙!

“滚木!礌石!给我砸!砸死这些畜生!”虬髯都尉的吼声已经嘶哑。

沉重的滚木、巨大的石块被士卒们合力推下寨墙!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向下面蚁聚的狄兵!血肉之躯在沉重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惨嚎声瞬间被淹没在滚木礌石的轰鸣中!暗红的血花和破碎的肢体在泥泞中迸溅!一架刚刚搭上墙头的简陋云梯被一根巨大的滚木拦腰砸中,木屑纷飞,连同梯子上攀爬的数名狄兵一同惨叫着摔落下去,被下方混乱的人马踩成肉泥!

血与火,泥与雪,死亡与咆哮,瞬间将整个营寨外围变成了沸腾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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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深处,靠近辎重区域的一处相对低矮的寨墙拐角。

厮杀声、箭矢破空声、垂死的惨嚎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撞击着新兵萧宇轩的耳膜和心脏。他紧握着手中那杆沉甸甸的长戟,粗糙的木质戟杆被汗水浸得滑腻,冰冷的青铜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僵硬发白,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每一次沉重的撞击声传来,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颤,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早晨那点稀薄的粟米粥呕出来。

他身边是同乡盛果。盛果的脸色比他更白,嘴唇毫无血色,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握着一柄青铜短剑和一面小圆盾,手臂也在微微发抖,圆盾的边缘磕碰着身上的皮甲,发出细碎而慌乱的声响。

“宇……宇轩哥……”盛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睛惊恐地望向寨墙外那一片混乱喧嚣的战场,那里升腾的烟尘和隐约可见的搏杀身影如同噩梦,“我们……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萧宇轩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也僵硬得不听使唤。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想起了陇西干裂的田地,想起了父亲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想起了母亲塞进他怀里的那块粗麻布平安符……那粗糙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胸口,却丝毫无法带来暖意。他当兵,只是为了活命,为了挣一口饭吃。从未想过,死亡会如此之近,如此狰狞。

“别……别瞎说!”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卒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他叫老耿,是他们这一什的什长。他靠在一堆装满土石的草袋后面,眯着眼,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独狼,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风雪弥漫的战场。“把盾举稳!身子压低!耳朵给老子竖起来!听什长的号令!让你们冲就冲,让退就退!慌个球!越慌死得越快!”

老耿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萧宇轩和盛果混乱的心绪稍稍定了定。萧宇轩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老耿的样子,将身体重心放低,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寨墙木桩,粗糙的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风雪和烟尘笼罩的死亡地带。

突然!

“呜——!”一阵凄厉的、不同于秦军号角也不同于狄人牛角的尖利哨音,如同毒蛇吐信,从他们正前方不远处的风雪烟尘中骤然响起!

“小心!”老耿的瞳孔猛地收缩,厉声示警!

几乎同时,前方被滚木礌石砸得一片狼藉的泥泞雪地中,数十个低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暴起!他们身上披着沾满泥雪的灰白色皮毛,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方才一直匍匐在同伴的尸体和泥泞中,一动不动,骗过了秦军哨探的眼睛!此刻,在尖锐哨音的催动下,如同离弦之箭,速度快得惊人,直扑这处相对低矮、守军似乎也略显薄弱的寨墙拐角!

是北狄的死士!专为攀墙破垒而生的“凿冰人”!

“放箭!快放箭!”寨墙上负责这一段的小校嘶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了出去,仓促而慌乱。风雪影响了视线和准头,只有几个冲在最前的狄人死士闷哼着倒下。但更多的,已经如同猿猴般敏捷地冲到了寨墙根下!他们根本不架云梯,直接甩出带着铁爪的绳索,“夺!夺!夺!”几声,铁爪狠狠扣住了寨墙顶端的木桩!随即手脚并用,借助绳索,在湿滑的木墙上如履平地般向上攀爬!动作迅捷得令人头皮发麻!

“滚木!砸!砸死他们!”小校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但已经晚了!沉重的滚木礌石需要时间准备和搬运!而狄人的死士,太快了!

“长戟手!上前!给老子捅下去!”老耿的吼声如同炸雷,第一个从草袋后跃出!他手中握的是一柄沉重的长柄铁蒺藜骨朵,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扑向一个刚刚探出半个脑袋的狄人死士!

萧宇轩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恐惧瞬间被一种原始的、求生的本能淹没!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嘶吼一声,挺着长戟,跟在老耿身后,狠狠冲向最近的一个垛口!那里,一个满脸涂着靛蓝油彩、眼神凶戾如饿狼的狄人,已经单手扒住墙沿,另一只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正要翻身跃入!

“杀——!”萧宇轩的吼声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嘶哑和狂暴!他根本不懂什么招式,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长戟朝着那狄人的面门狠狠捅刺过去!青铜戟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狄人死士反应极快!身体猛地一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戟尖!弯刀顺势挥出,带着恶风,狠狠斩向萧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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