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爱你向廷永远
【皇都,大殿】
话分两头。向尧双手捧着那柄被谢信砸得弯曲的佩剑,单膝跪在大殿上,头深深低下。
“父王,母后…和谈…失败了。谢野遭遇刺杀,但…五妹她…她为那丫头挡下了暗箭,重伤垂危…西戎侯姜衡当场暴怒离去,扬言要即刻发兵。北境谢信欲趁机抢夺谢野,虽被儿臣等击退,但…但其麾下披甲战士悍勇无比,我等三打一竟留他们不住,反被斩杀了数名亲卫…他们的甲胄兵刃,实在…实在…”向尧的声音颤抖,不知是源于对天子威严,还是回想起那阔剑的余悸,抑或只是一路颠簸带来的麻木。
凤座之上的皇后薛任闻言,猛地一拍扶手,保养得宜的面部开始扭曲:“向廷那个蠢货!傻子!果然!向宁之前的警告是对的!当初就该将他们彻底隔开,绝不让她有丝毫动摇!本宫的一石三鸟之计…如此完美的金刀计…竟…竟坏在自己人手里!”她气得胸口起伏,“不仅计划失败,还折损了我一位女儿!如今更要连累志儿在西线腹背受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亲息怒…”向尧将头埋得更低,“谢野毕竟还在我们掌控之中,北境暂时应不敢妄动。但儿臣所虑者,是西戎…若北境与西戎因这场‘误会’而…”
“而联合起来?”天子向全打断了儿子的话。他站起身,目光深邃。走下丹陛,接过向尧手中那柄废剑,掂量了一下:
“尧儿,你可知我皇室为何如此忌惮北境,又为何非要行此险招?”
他不等回答,继续道:“北境的炼钢之术,冠绝大陆。其所产‘寒钢’,质地之坚,超乎想象。同等厚度,我们的火铳打上去,恐怕连道白痕都留不下!他们的披甲战士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他指着那弯曲的剑:“而他们所持的加宽加重阔剑,刃口向前可作枪阵,插于地上可成盾墙,全力劈砍时,凭借其重量,甚至能产生钝器的打击效果。除了大型床弩和投石机,寻常军阵,根本难以抗衡这些‘铁罐头’。”
“更棘手的是,谢赞那个老顽固,对寒钢管控极严,一块铁渣都不许流出北境。昔日皇都想向他们购买百具甲胄以作研究,竟被其断然回绝!而最大的隐患在于——西戎侯姜衡,与谢赞是故交。若让北境的寒铁,装备上西戎的悍马…届时,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之争锋?这,才是皇室必须除掉这两家的根本原因!”
向全叹了口气:“西戎缺甲胄,北境缺良马。本是以物易物的天然同盟,却被谢赞拒绝了。为何?因为他同样深知其中利害!他怕武装起来的西戎反噬自身,也怕打破大陆均势,故而宁愿与西戎保持距离,甚至因此与掌管西戎马政、贸易的家族生了龃龉,再加上信仰差异…这才给了我们施行‘金刀计’、离间两家的空隙。”
“那…父王,如今计策已被识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此时,殿外传来通报,长公主向宁求见。她快步走入,脸色凝重,对着帝后一礼:“父皇,母后…谢野她…已经知道五妹的女儿身了。以她的聪慧,恐怕…也已猜到我皇室联姻的真正目的了。”
“可恶!”薛任再次凤目含煞,“这下好了!一石三鸟,变成了鸡飞蛋打,反失三鸟!必须立刻除掉谢野,以维护皇室声誉!”
“不可。”天子向全抬手制止,“此时杀她,无异于逼北境立刻与西戎联手,与我不死不休。现在…反倒要看那个小丫头的态度了。”他喟然长叹,“没想到,这天下风云变幻,最终的走向,竟又要系于一个小女子的一念之间…真是造化弄人。”
他看向向宁:“宁儿,传朕口谕给向匀。待向廷伤势稍稳,能够移动,立刻将她抬至偏殿暖阁。同时,把谢野也‘请’过去。朕…要亲自‘殿试’她一番。”
当初,皇室不愿折损真正的皇子——老大向志需统兵在外,不能受外族王妃掣肘;老三向匀统帅禁军,关系皇城安危,更不能有外戚风险;老四向尧沉迷酒色,难堪大用——这才不得已让向廷女扮男装,行此骗婚之计。
如今,杀谢野已不可行,只会引发两大边患的全力反扑。唯有继续将她攥在手中,才能让北境心存顾忌。而关于这“骗婚”之局能否继续维持,甚至转化为有利于皇室的局面,关键,就在于谢野的态度。向全决定,亲自上演一出“指鹿为马”的戏码,试探并引导谢野的选择。
而此刻的我,正守在太医院的病榻前,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苍白面容,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为什么要杀我,又要救我?
为什么要骗我,又…又说喜欢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从“俊朗公子”变成了“病弱美人”的向廷,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根基,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她醒了之后,我该怎么面对她?
继续把她当作未婚夫?可她是个女人啊!
把她当作姐妹?那之前那些心跳加速的触碰、那些暧昧不清的低语、那些小心翼翼的承诺…难道全都是虚假的、基于谎言的表演吗?
眼泪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慢我一步从眼眶中滚落。明明…明明在这冷漠的皇都,我只有向廷了…可为什么,现在连向廷都是假的?
这场婚姻,这些突如其来的“宠爱”,这些精心设计的“偶遇”…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情的计划!向廷接近我,照顾我,甚至…甚至那封幼稚的婚书…都是为了完成皇室的命令!
“向廷…你这个…大笨蛋!”
可是!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任务…你为什么还要扑上来替我挡箭啊?!你是不是傻?!这逻辑根本说不通!这实在太扭曲了!
北境的郡主,在北境的土地上,被伪装成西戎人的皇室刺客刺杀,最后被女扮男装的皇都“皇子”救了…
原谅我的脑子真的处理不过来这么混乱的信息!我的情绪像沸水一样翻滚,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更加扭曲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冰冷的算计,我尚且可以理解(虽然无法接受)…但偏偏,向廷救我是真的!她看我的眼神里的担忧和情意…似乎也是真的!
向廷她…喜欢我?一个女人…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
或许向廷可以接受这样的感情…那我呢?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一直把她当作男人,我已经在心底悄悄接受了这个“未婚夫”,甚至开始幻想和她共度余生的画面…现在却告诉我,我的“相公”变成了“娘子”?
娘子跟娘子结婚什么的…这实在是太…太超出我的认知了!这在我们北境,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不行了…我的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扭曲的绞痛!
这种痛并非生理疾病,而是极度的心理冲突、认知颠覆和情感撕裂带来的躯体化反应。她所信仰的、依赖的、憧憬的一切都在瞬间崩塌粉碎。世界运行的规则仿佛被打乱重组,强烈的荒谬感、背叛感、迷茫感以及对向廷那份无法割舍的感激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