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不舍相送
晏井承应声上前,站在柳嘉之身侧。
柳嘉之还糊涂着,就见曹婧伸手拉过她的手,又握住晏井承的,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小之虽是官家赐婚许给你的,”曹婧语气郑重,“但我们范家的孩子,陪嫁便绝不会含糊。”
柳嘉之彻底愣在了原地,满脸震惊地看向曹婧,嘴唇动了动,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纯祐适时上前,补充道:“父亲母亲是料着这趟漠北事了,你们或是另有去处,或是要择地完婚,索性提前备下这些,免得届时手忙脚乱。”
话音刚落,几个小厮便抬着几个精巧的樟木箱过来。
箱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汴京的田契、铺面契书,还有一叠叠码得方正的银票,角落处还放着几盒裹着锦缎的金银细软。
曹婧低头拍了拍柳嘉之的手,温声道:“这些物件看着多,实则都分装得轻便,你们赶路也不碍事。路过找家票号存起来便是,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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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这些我是万万不能要的。”柳嘉之欲抽回手,连连推辞,“你们待我已然极好,我怎能再收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傻孩子,”曹婧又把她的手按住,“你前有两个姐姐出嫁时也是这般规制,你得要。”
说罢,她转头看向晏井承,“我把小之托付给你了,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她背后有的是我们整个范家。”
这时范纯仁笑着接话:“你记好了,往后他若是敢对你有半分差池,我定能快马赶过去,帮你让他赔罪!”
这话逗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低笑,晏井承却愈发郑重,对着曹婧和范家众人深深颔首。
“婶娘放心,我晏井承此生绝不负小之,定护她周全。”
柳嘉之听着望着,鼻尖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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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婧见状,又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到了漠北记得多穿些,那边风沙大,我给你装的面纱要常戴着。饮食也得当心,那边不比家里。还有,不管事忙不忙,每月总得写封书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你平安。”
一句句细碎的叮嘱拂过耳畔,柳嘉之的不舍愈发浓重,也用力回抱住曹婧,哽咽着点头:“我知道了婶娘,我都记着。”
曹婧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又没忍住在她耳边,低声补了几句:
“别看你叔父平日里一脸严肃,这些陪嫁里也有他的心思,他早把你当亲生侄女疼了。我知你们昨日在书房起了些争执,可他转头就嘱咐我把物件备得周全些,再周全些。小之,不管事情是如何起的头,别怨他。”
柳嘉之回过神,想起昨日书房,自己诘问范仲淹时倔强的样子,又想起范仲淹情急之下喊出的【小之】,心头百感交集。
娘俩正哭着,一旁又传来范仲淹的咳嗽声,范纯祐连忙上前,轻轻替他抚着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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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缓缓松开曹婧,拭了拭眼泪,在范仲淹面前郑重跪下。
“多谢叔父,往日是小之不懂事。叔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范仲淹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泛起些许动容。这还是柳嘉之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没叫他【范大人】。
晏井承见状,也端正跪在柳嘉之身旁:“多谢叔父婶娘对小之的照拂,叔父放心,我定不让你们失望。”
范仲淹望着膝下的两人,抬手扶了扶颌下的胡须,眼眶微微湿润,半晌才重重吐出两个字:“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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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声伴着晨雾渐远,柳嘉之半探着身子倚在马车窗边,还怔怔盯着马车后方。
范府的门楼早已缩成了天际的一点,最后彻底融进了路尽头的烟尘里。
风随着马车的疾驰渐大,卷着细沙扑在脸上,柳嘉之只觉眼眶一涩,忙抬手揉了揉。
“以前倒没瞧出来。”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柳嘉之抬眼,就见范纯仁骑着一匹黑马追了上来,并肩同骑的还有范纯祐。
范纯仁勒住马缰与马车并行,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笑着调侃:“你竟是个爱哭鬼。”
原来这兄弟二人终究舍不下,索性快马赶来再送一程。
柳嘉之抽了抽鼻子,反唇相讥:“我也没发现三哥哥这么婆婆妈妈,都送过一轮了还追上来。”
她说完,还是没忍住笑着又哭了,“感动就哭,开心就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你和大哥现在送我,可见是心里舍不得,但三哥哥敢承认吗?”
范纯仁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谁、谁舍不得了?我就是怕你去了外面又闯祸,再叮嘱你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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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祐在旁适时开口:“我们也送不了多远,你莫要总探着身子吹风。”
“大哥、三哥哥,我会想你们的,也会想念所有爱我以及我爱的大家。”
这话她说得有些突然,范纯祐竟有些猝不及防,耳尖悄悄红了。
一旁的范纯仁也跟着红了脸,连忙板起脸开腔:“姑娘家的,说话这般没正形!”
这时,前方骑马的晏井承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刻意放缓马速折返回来:“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范纯仁撇了撇嘴,调侃道:“你这声三哥,改口改得倒叫人措手不及。”
柳嘉之趴在车窗边看着他们,不忍笑了。
晏井承轻咳一声道:“三哥所言极是,待会儿前头若是有路边茶馆,咱们歇脚时,我再好好给三哥敬一杯茶。”
柳嘉之在心里暗笑,晏井承不愧是开酒楼的,倒挺懂人情世故。
范纯祐却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身负要事,赶路要紧,莫要为我们耽误时辰。我们差不多送到这儿,也就该折返了。”
他转头看向晏井承,神色郑重,“小之性子虽灵透,却也偶尔执拗,往后还要劳你多费心照看。”
晏井承连忙颔首应下:“大哥放心,我定会护好小之。”
范纯祐又朝柳嘉之深深看了一眼,只道:“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柳嘉之望着他,用力点头:“大哥放心,你们也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替我多照看叔父和婶娘。”
范纯仁还想再说些什么,范纯祐又向他开口:“送再远也终有归程,就到这吧。”
范纯仁咬了咬牙,终究跟着范纯祐拨转马头,渐渐放慢速度,落在了后面。
柳嘉之倚在车窗边,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坐回马车里。
阿姝递来一块锦帕:“擦擦吧。”
“多谢。”柳嘉之接过锦帕,擦拭中瞥了眼坐在她对面的温映薇。只见温映薇并没有什么表情,还是和往常一般规矩,又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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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邠州往漠北去,路途遥远且多为戈壁险途,快则四五十日,慢则两月有余,一行人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已走了近三十日。
这一路倒算平顺,无甚山匪劫道,也无恶劣天气阻拦,不过是日日伴着风沙赶路,难免有些枯燥。
这日黄昏,众人寻了处临街的客栈歇脚。
晚饭时大堂里人声鼎沸,几张桌子都坐了客人。
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