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美人谋(上)
谢延初嘴被捂住,只能用愤怒的目光表达抗议。
“看什么看,未来姐夫在这,你还想顶撞姐姐?”谢允霏挨着黎淮景坐,骄傲地撅起嘴。
黎淮景嘴角笑意抽搐,本能往旁边挪。
她一把抱住他的臂膀,将脸凑过去,“殿下,刚才您是不是专门来看我热闹?”
黎淮景被她的直接发问怔住,很快恢复如常,“本王主要还是怕你受欺负。霏儿,天气炎热,你暂且往旁边坐开些。”
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我不。”谢允霏将他手臂抱得更紧,垂下头,将侧脸紧紧靠在他肩头,“殿下如此担心我,我很欢喜。”
男人身体明显有一瞬间僵硬,目不斜视,她继而乘胜追击,“殿下,您刚刚没有被我吓到吧?”
“怎么会,本王只觉着霏儿十分勇敢。”黎淮景强压想将身边热源踹开的冲动,笑容变得勉强。
对面,谢延初看着两人的目光,忖度中带着震惊,似乎用眼神狠狠谴责他们。
谢允霏不管那傻弟弟,仅见黎淮景吃瘪,心中畅快,尽情发挥,该是时候试探事情的结果了。
“殿下,我刚刚去教训弟弟,半途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但您放心,除了您亲口说的,我谁也不会相信!”
她信誓旦旦保证完,又长吁短叹,“只是霏儿为殿下不平。霏儿一介女流,承蒙谢尚书一家照拂,本无心名利争斗,只想过安稳日子。可今日承蒙殿下不弃,要与您携手一生,霏儿害怕自己身世的闲言碎语,会影响殿下清誉。”
黎淮景眸光微动,侧首贴近她,黑眸注视她如小猫般圆润的眼睛,语气暧昧,“那霏儿想如何?”
谢允霏努力做出冥思苦想状,最后天真无邪地在他耳边吹气:“殿下,霏儿想从名分上,选个能与殿下匹配的。长此以往,也全了殿下脸面。”
“殿下若实在开不了口,此事便由霏儿分说,定不让殿下折损颜面。”
“霏儿想向陛下求个简单的身份,您觉得这样如何?”她眨巴眼,盯准他酡红都脸颊,“殿下,您很热嘛,怎么脸这么红?”
紧接着,两人四目相对,皆是笑意,只是那笑意不可捉摸。
忽地,谢允霏喉间溢出惊呼,回过神来,已被拦腰抱坐在男人腿上,姿态极为孟浪。
“霏儿,现在能感受到本王为何脸红了?”黎淮景寸步不让,眼神戏谑。
谢延初待在对面,小脸已憋成猪肝色,眸光已至惊悚,须臾绝望到死死闭上双眼。
她耳尖微红,没料到黎淮景来这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她当年学习医术时,男女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有所了解。
她双手悄然环上男人脖颈,欢欣鼓舞,大大方方回击,“霏儿真是太高兴了,不过还有我这个纯善的弟弟在,霏儿就不干别的,只亲亲殿下吧!”
眼见着她的嘴唇即将贴上他侧脸,黎淮景轻佻的面具快要戴不住,一抖手将她扔向马车另一角。
谢允霏惊奇地瞪圆眼,捂住嘴向下打量他,“殿下,怎么了?您不会真……”
“没事,霏儿不在乎那些俗世之物,在乎的,只有您爱我的心。”
谢延初被绑住嘴,只能呜呜叫唤以示提醒,生怕阿姐自己找死。
黎淮景差点演不下去,满头只有乱七八糟的思绪。
毫无规矩,不知廉耻。
他仍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霏儿这还没进王府,就为本王想得这样多?不过外头不知情的人难免说闲话,怀疑霏儿该不会只因追求荣华富贵才嫁给本王?”
“殿下,您这话,可真是冤枉霏儿了!”谢允霏亦淡然回应,“真要追求无上荣华富贵,我也不会坚定不移地嫁给您呀!嫁给殿下,那当然是只图您这个人!”
要不是出了差错,又不能退婚,她会嫁给他?一天天还在这试探,整个一事儿精!
黎淮景轻轻嗓子,“霏儿担心的事,本王早已办妥,待会便见分晓。”
啊哈,成了,这个冤大头!
多谢京中爱好家长里短的百姓,祝她一臂之力!
谢允霏按捺住激动的心,高声拍马屁:“殿下,你真是料事如神,霏儿自愧不如。有您这么俊美无俦、才华绝伦的夫君,真是霏儿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谢延初缩在角落里,闭眼一动不动,只当自己不存在。
黎淮景总感觉眼前的女子在说鬼话,却找不到证据。
通过鸡汤那次,他试探出她不会武功。
这次,她又如此庸俗不堪,惊世骇俗。
他现在初步确定,自己之前把这女子想得过于复杂。
谁会让这样毫无是处,甚至满是漏洞的人来牵制他?大都只是为了看他笑话。
暂时靠她一条命,他需要靠她作为幌子留在京城,探查母妃死因。
马车抵达谢府,谢允霏才取下谢延初嘴上的手帕。
这会得到自由,谢延初反倒微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好。
“王爷,阿姐,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也不等回应,谢延初急匆匆跑进府。
“小孩子真不懂礼数,王爷莫怪罪。”谢允霏笑着请他进府。
“霏儿的弟弟,自然也是本王的弟弟,怎会怪罪?”黎淮景大步流星朝府内走,也不等人。
谢允霏只能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心里忍不住骂人。
丝毫不贴心,不举得好,最好哪天那东西被狗咬掉。
府内,谢夫人、谢尚书看到衣着凌乱的儿子,连连起身迎上去。
谢夫人帮儿子拂去头上乱七八糟的鸡毛,心急如焚,“延初,这又是怎么了?”
谢延初话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圈,眼神心虚到不住乱瞟。
自己的儿子,现在这场面,谢尚书哪能猜不出猫腻,冷硬起来,“不是说出去买书?”
谢延初先前被阿姐揍一顿,现下又让阿爹冷声质问,忍不住委屈得红了眼眶。
谢夫人见状,立即驳斥谢尚书,“儿子都伤成这样,你还兜头指责,怎么,把朝中那套用到家里?”
“夫人,我并无此意。”谢尚书眉宇间无奈之意明显。
“那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要问的,不能等儿子换身衣服......”谢夫人微顿,忽然发现儿子脸上红痕,声音怒气冲冲:“延初,告诉为娘,这是谁打你了?”
谢延初摇摇头,“阿娘,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在这当头,下人通传:“晋王殿下到。”
谢尚书扯扯谢夫人,谢夫人收起怒火,赶忙迎接。
远处,男人一袭黑色常服,走路潇洒带风,雍容华贵。
男人身后,女人慢吞吞跟随。
见人走近,谢尚书微微欠身,展臂将晋王迎上堂中主位:“晋王殿下,请坐。”
黎淮景掀起袍角,坐姿放松而霸气。
谢尚书吩咐下去,“来人,给王爷看茶。今日王爷登门造访,实为下官无限荣光,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谢允霏找了个位置,自顾自坐下。
“胡闹,殿下没让你坐,你怎么没规矩?”谢夫人指责。
谢允霏看一眼高位上的男人,弯腰捶捶腿,“殿下,霏儿有些累,一时忘了规矩,您不会怪罪我吧?”
黎淮景唇边笑意若有似无,“怎么会,霏儿想如何,便如何。”
谢允霏回看谢夫人,“多谢殿下厚爱,多谢母亲提醒,母亲可以放心了。”
谢夫人见她得意的眼神,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心情愤懑,“殿下,今日恰巧蒙您到来,可要为咱们谢家做主啊!”
“哦,谢大人家出了事,说来听听。”黎淮景眉毛一挑,双手搭在扶手椅上,极为悠游自得,仿若刚才正经的坐姿只是伪装。
谢尚书恭敬回应:“回王爷,没什么,一些家事罢了。”
黎淮景似忽然看到一旁谢延初脸上红痕,“弟弟脸上这伤,怎么来的?”
话头落在这,谢夫人迅速接腔:“殿下,延初今日出门买书,无故被打,这让我们这些做娘亲的,如何不心疼?还请殿下帮忙找出欺负延初之人。”
“哦,那弟弟来说,谁打的,为何打?”黎淮景脸色凝重,目光却漫不经心,似乎这些事,对他无异于洒水逗猫。
这人在看戏呢。
还没到她上场,也没人关注她。
谢允霏从身旁方桌的果盘里,摸出一块桃花酥细细品尝。
谢延初喉头阻塞,“回王爷,延初......”
谢夫人被儿子的温吞气到,“延初,王爷要帮我们做主,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说啊,谁打的你?!”
“夫人,这类家事,我们自行处理即可。”谢尚书不想将这些事展露在外,特别在晋王面前。
他在朝中多次上奏晋王私生活不检点,请求削减晋王年俸,本就在晋王面前不讨喜。
若再让晋王掺和家事,恐会加深不佳印象,以后允霏嫁过去定受委屈。
“霏儿的弟弟,就是本王的弟弟。谢大人,不必客套。”黎淮景边剥瓜子,边随口回复:“受人欺辱,哪有不帮之理?只要本王出面,没人敢说三道四。就算本王处理不得,还有父皇。”
几句话,三两拨千金,将谢家往仗势欺人方向引导。
糕点有些噎人,谢允霏喝口水缓缓,用手帕擦擦嘴角,再擦去手上糕点残渍。
若不是她早明白黎淮景请婚的弯弯绕绕,还真以为他要为谢延初出气。
皇家中人,即便生活荒唐,也不简单。
不过,也只有那么点小聪明。
“王爷已经发话,你快说呀,延初!”谢夫人催促。
谢延初迟疑地看向她。
谢夫人抓住端倪,“难道说,允霏你知道事情原委?”
谢允霏啪嗒跪地,登时泪流,“母亲,都是我的错。”
“作为长姐,没能好好保护弟弟,你当然有错。”
谢允霏哭诉衷肠,“可母亲父亲,我也是为延初好,才稍加教训一番。”
“什么?”谢夫人刹那间暴怒,“是你打的延初?”
“阿娘,阿姐她只是——”
“你闭嘴,自己都这样被她欺负,还帮她说话!谢允霏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伦?!”
“难道母亲想放任外头的人,说我们谢家管教不严,溺爱儿子,放任沉沦放荡。”谢允霏声音柔弱。
“你——”谢夫人被她的话堵得无言以对,“你这丫头向来伶牙俐齿,可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弟弟?”
“母亲,这怎么能叫打和欺负。弟弟买书买到红袖楼,我关心则乱。长姐如母,打是疼,骂是爱!”谢允霏老神在在,“父亲,你说呢?”
“科考在即,你还去青楼?”谢尚书瞪住儿子,怒其不争。
“阿爹,对不起。”谢延初立刻认错。
谢夫人上前,母牛护犊般,“现在这重要么,重要的是,儿子受了伤。”
“你……你真是糊涂!”谢尚书脸色阴沉,忍不住苛责。
“谢文正,你说什么!”谢夫人瞪圆美眸,“好呀,你敢凶我!”
谢尚书气势稍弱。
“父亲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莫伤了你们和气!”谢允霏及时插话打断,“来的路上,王爷也说理解我。”
谢夫人正要发作,看到晋王在场,敢怒不敢言。
“让王爷看了笑话。”谢尚书忙朝黎淮景行礼。
“无妨,如霏儿所言,关心则乱。”黎淮景放下手中瓜子,“此事既然明朗,弟弟也未受大伤,千万别辜负你阿姐一片苦心。”
“多谢殿下体恤我的苦心。”谢允霏顺势站起,缓步靠近谢延初。
她的举动,惊得谢延初后退好几步。
“阿姐,有……有话好好说。”
谢允霏靠近,心疼地抚摸他脸上红痕,“延初,阿姐也有错。”
言罢,她强行抱住谢延初,疼惜地嗷嗷叫:“延初,我的好弟弟。”
喊完,边抽泣边附到谢延初耳边,咬牙小声放狠话:“再有下次,阉了你。”
随即,她快速退开到一旁。
谢延初目光下撤,惊惶得咽口水。
“此事已了,不必再提。”黎淮景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去浮沫,吹一会再轻酌,“正好,今日本王带来一个好消息。”
谢尚书、谢夫人等人战战兢兢。
“老丈人,何须紧张,又不是本王拿圣旨来夷族。”黎淮景笑声爽朗:“父皇已下令,如今霏儿不仅是你谢家义女,更是英国公世子义妹,认亲仪式,择日举行。”
“这样一来,再没有人敢编排霏儿的不是。”
谢允霏喜极而泣,伏地道谢,“殿下,你如此为霏儿着想,霏儿受宠若惊。以后,霏儿定只为殿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