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玫瑰饮血(4)
凌晨3点酒吧街灯火通明。
霓虹灯光顺着潮湿的青石板路蜿蜒到街尾,路边玻璃上洇出模糊扭动的身影,无数不肯睡去的心脏在寒夜里疯狂跳动。
那些相邻的场子对盖世几小时前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也没几个人在意。
这群人早就见惯了夜场的光怪陆离,再匪夷所思的见闻也只会当成短暂的喝酒话题聊起,再随着足够麻痹神经的酒精和尼古丁彻底消散在舞池里。
盖世六楼,电梯停驻。
女保镖伸出手臂挡在缓缓启开的电梯门框上,樱见光滑的绸缎裙摆扫过长廊暗红色地毯。
她边走边随意摘掉脚上那双细长的高跟鞋,女保镖提着鞋跟交给了电梯边上等待的女侍。
那名女侍仔细擦拭鞋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拐进一间极为宽敞奢华的衣帽间,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捧着那双鞋摆进了灰色玻璃柜某个位置。
樱见提起裙摆,将另一只手掌贴在走廊深处右侧墙体上,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轻轻婆娑。
掌纹感应装置亮起,密实的墙面竟凭空旋开一道暗门。
她唇角掀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赤脚走进去,自动门缓缓关闭,两名雕塑般面无表情的女保镖一左一右守住门口。
墙后别有洞天,是间装潢奢华精美的套间。
外间会客厅一张宽敞舒适的纯黑真皮沙发上,坐着个气场强悍的男人,五官英挺深邃,双腿交叠,姿态随意又漫不经心。
他右手修长的食指勾着根廓尔喀黑龙,袅袅青烟,草木幽香气息缓缓飘出。
由申低垂着头,单膝跪在他脚边,脊背笔直,手里拿着黑色档案夹,声音压得极低,正在谨慎地汇报。
他目光略朝旋开的墙边一瞥,慌忙恭敬地起身鞠了一躬,紧接着极有眼色的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
樱见纤细的裸足在男人不加掩饰的目光下走近,突然被他伸长手臂笼住,稍一用力便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腰背同时落在他的掌中。
由申额角冒出细密冷汗,弯着腰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轻挑了下,随即立刻垂下,犹豫着问:“二爷,出了这件事,您看要不要跟那边打个招呼,至少先让楼下那群警察撤走,现在这情况,酒吧至少停业一个月,这不开张事小,主要是咱们最近新到的那批货还没......”
“别整这些此地无银的小动作。”被称作二爷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没有分给他一丝目光。
叼着雪茄单手拉下樱见礼服背后的拉链,覆着薄茧的长指顺着细腻的皮肤探了进去,绕到熟悉的温软地带,细致的拿捏蹂躏。
“是。”由申弓腰应着。
“这批货先压着,也趁修整避避风头,小心被一锅端了。”二爷搂紧那截不盈一握的细腰,从身后紧贴着,把脸埋进她颈窝嗅了嗅,漫不经心问,“上次那个人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干净了,警察绝对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由申明白他问的是前几个月货品被盗的事。
那是一批出货量巨大的订单,手下招上来的某个新来的马仔动了歪心思,浑水摸鱼拿走了几袋,以至东西居然落到了警局安排的卧底手里。
男人从馨香的肌肤间微微抬头,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阴鸷如蛇的眼神盯着他:“这种人再有混进来的机会,下次被处理的就是你,你是知道我规矩的。”
他声音又冷又沉,让人听了如坠冰窟。
由申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都快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了,低声恭谨地回:“是,二爷。”
“你吓坏他了。”樱见眼波流转,转头轻笑一声,“还不滚?”
由申如蒙大赦,背脊绷得笔直却也不敢放肆,转身强撑着步伐稳当的走了出去。
却在出门后双腿一软,扶墙长舒一大口气,颤着手掏出帕巾拭掉额角汗珠。
房间内樱见身上那件价值六位数的缎裙已然褪至脚踝,被男人漆黑的皮鞋随意踩着。
她不着寸缕俯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膝间,殷红的唇是染血的玫瑰,纠缠着炙热的欲念。
男人仰头喘了两声,带着特质黑皮手套的右手抚摸樱见乌黑的发顶,继而抚过那只簪发的玉簪,轻轻一拔,如瀑长发散落,丝绸般柔顺地盖在白皙光洁的背上。
她被钳着双臂捞起来抱进怀中,男人动作多了些急不可耐的味道。
“我今晚,见到路远寒了。”樱见略略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发丝凌乱,侧脸抵在他肩膀上微微起伏。
“嗯。”男人眸色一暗,深重粗喘,手指掐着一段雪白的腰肢,“他怎么样?”
樱见回想起给路远寒擦药那一幕,嫣红的唇角略微弯起:“昂藏七尺,俊??美无俦,惊才风逸。”
“想不到,他在你心里竟这么好。”男人生出些许醋意,惩罚般蓦然加重力道,“你想要他?”
“......想啊,不过他现在......嗯......!”樱见喉间忍不住溢出声痛喘,声音断断续续,“......他跟着涂兼做事,没那么容易动摇。”
“市局的人,还是少接触。”男人蹙起眉头警告她,“免得引火烧身。”
樱见温柔地摘掉他右手上的皮质手套,一遍遍抚摸指根处早已愈合的伤疤,拉到唇边细密地吻着:“你是不是怕......?”
男人冷声打断她:“除了你的事,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
“那你要见一见他吗?”樱见低吟着叹息一声,“小妹手里应该有不少他的照片,我让她传给你呀。”
“不见。”男人斩钉截铁拒绝,又不放心地叮嘱,“让她小心些,不必太急于求成,咱们家还不至于要她去开疆拓土,再多增派些人手看护好她。”
樱见伏在他怀中颤抖,声音娇软:“......她有分寸,你不必太担心。”
路远寒冥思一路,刚踏进市局就轻车熟路地把墨不染交给宋知微带去招待室。
他自己则跟着涂兼回了图侦室,凑上额角不知为何红了一块的程野和值夜班的图侦小何,四人一起分工看盖世昨晚的监控。
孙轶东一行九人8点49分进入盖世前厅,和姜皓月他们几乎前后脚。
他手下一个叫吴晨阳的马仔定了两台卡座,拼到一起才够坐下所有人,这人就是昨晚孙轶东主动要帮着介绍对象的小吴。
孙轶东靠在沙发中央,怀里一直揽着唐棠,看得出异常喜爱。
甚至殷勤到为她点烟、倒酒,就连碰杯时都会刻意压低些自己的杯口。
徐云蕾坐在另一边沙发角落里,打扮、举手投足都完全不像个大二的学生,还纹了一只花臂。
她抽烟姿势老练娴熟,被那群吊儿郎当的男人摸两下也笑嘻嘻地假意推搡,实则暗暗贴得更近,甚至主动引诱。
被揩油一晚上都完全没有一丝动怒的迹象,撩着头发眯眼跟他们调笑。
她被那群马仔抓着掷骰子、玩些下流游戏,趁机灌了不少酒。
迷幻灯光下看不出脸色,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状态明显离断片儿不远了。
相较之下孙轶东、吴晨阳、唐棠和某个马仔所在的另一桌要正常得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聊天。
聚会期间这一桌人全部陆陆续续离开过,猎艳、搭讪、舞池跳舞和去别桌拼酒。
当晚23点30左右,徐云蕾和唐棠分别离开座位,前后脚去了卫生间。
唐棠带了只手包,进女卫之前随手搁在了洗手台上。
徐云蕾什么也没带,包和手机都在酒桌上。
两人关系看上去极为普通,在女卫门口排队等位了约5分钟,没有搭一句话,甚至中间还隔了一个人。
直冲卫生间门口的监控画面显示——
23时36分25秒:女卫1号隔间蓝/灯亮起,唐棠进入后变为红灯。
随后2号隔间亮起蓝/灯,排在唐棠后面的女生进入,徐云蕾按序应该排到最前,她也紧盯着隔间门上的状态灯。
23时37分16秒:7号隔间和8号隔间同时亮起蓝/灯,但排在第一位的徐云蕾却无动于衷,反而让开位置给排在她后面的两个女生进去了。
“等等。”电脑屏幕放大的视频影像里,涂兼按住鼠标把时间线倒拖了15秒,“明明有隔间空出来徐云蕾为什么不进,她在等什么?”
23时38分53秒:女卫5号隔间蓝/灯亮起,徐云蕾进入,间隔4秒左右变为红灯,意味着她拨上了门锁。
“她好像......必须要等5号隔间空出来!”程野眉头皱起,“有什么不同吗?”
“5号隔间有扇天窗。”路远寒闭眼回忆了几秒,“除了这个,别的都没什么区别。”
程野思索道:“或许,她跟什么人做了约定,有需要交接的东西?”
路远寒:“盖世卫生间全部都是嵌在墙里的隐藏抽水箱,如果不考虑把手伸到蹲便器的下水管道里,那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那扇小窗户了。”
“那窗户栅栏间隔窄得塞进去根手指都费劲,体积小又必须暗地里进行的违法交易物品,除了毒品我暂时想不到别的。”涂兼眉峰微微压下,“但两个隔间的挡板上下都有缝隙,不是全封闭的。理论上在4号隔间站起来是能看到5号隔间上面的,如果是交易违禁品,他们会冒这种风险?”
“这个我已经试过了。”路远寒眼尾因长时间盯屏幕泛红,“当晚酒吧里的女人普遍身高差不多在155到170,超过170的很少。”
他解释说:“我站在4号隔间用这个高度视角试了下,最多只能看到5号隔间窗户的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在视野盲区里。”
图侦小何接道:“我觉得在酒吧那个点随便谁都喝得醉醺醺的,大概率感官模糊,不会特意抬着脑袋去盯着别人隔间的窗户看。”
“可问题只能是出在这扇窗户上。”涂兼压着眉心揉了揉,抬手敲下空格键,“先看完再说。”
23时41分58秒:女卫4号隔间蓝/灯亮起,案发现场目击证人赵思兰进入后转红灯。
据她描述,她有些便秘,坐便20分钟起步,蹲坑也要10分钟左右。
23时42分03秒:1号隔间蓝/灯亮起,唐棠走出卫生间。
她在水池里洗了手,靠着墙边摸了根烟抿着,从手包里翻找打火机没找到,朝姜皓月搭讪借火。
至此距离被害人徐云蕾进入5号隔间已经将近6分钟。
23时42分48秒:孙轶东冲过来拽回唐棠,跟姜皓月发生肢体冲突,几分钟后发展成群架。
23时52分12秒:由申出现,群架中止。
酒吧安静下来后路远寒听见赵思兰在女卫尖叫赶过去,发现悬挂在5号隔间铁钩上的徐云蕾尸体。
从她38分53秒进入到52分12秒尸体被发现,中间间隔13分19秒。
赵思兰描述,听到隔间传来呼喊声时自己腿已经开始发麻,她一般蹲5分钟出现腿麻脚麻症状,由此可推断大概在23点46分左右,徐云蕾发出求救呼叫。
“如果赵思兰证词准确,她确实听到了徐云蕾本人的声音,那么,被害人具体死亡时间就在46分到52分之间。”涂兼坐在转椅上,手臂撑着办公桌,布满血丝的眼球盯着眼前屏幕,“仅仅6分钟,这段时间里酒吧大堂乱成一片,女卫只走出来三个人,没有再进去的。”
路远寒半阖眼眸靠在椅背上,小臂搭着扶手,声音有些散漫:“6分钟,这点时间要完成割喉杀人并趁乱逃走,没那么容易。”
“我倒是觉得时间可以再往前推推,盖世卫生间搞了个感应装置,两人同时待在里面超过3分钟或者单独待在里面超过20分钟都会黄灯报警。”
“徐云蕾是38分进入,先往前推20分钟,筛一遍23点18分到她52分死亡这段时间进出女卫隔间的所有人。”
小何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这群人里,提前埋伏在5号隔间?”
“目前的痕证,指向TA凭空消失。”路远寒半躺着没动,懒懒瞥了他一眼,“你信吗?”
小何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信。”
“那必然在这群人里。”路远寒乌黑的眉梢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