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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贞偶尔自称为“师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她叫他“师父”,她还是不行。
当初可是她自己拒绝这个称呼的。
“她年纪小脸皮薄,你们别难为她了。”翊贞忽然开口。
不叫师父也正合他意。
叶紫茵抿唇轻笑:“师兄也太护短了,叫声师父怎么能算是为难,她不叫师父,那要叫师兄什么呢?”
翊贞一时语塞。
茱青对外常说“我家公子怎样怎样”,可这说法如何能让他们知道。
更别提她还叫过他“哥哥”。
他私心希望茱青能一直这么叫,她声音又脆又甜,像咬开一颗浸过冰水的葡萄,听得他心都酥了。
“师父。”茱青突然抬头,紧盯着翊贞。
翊贞愣了一瞬,强忍心中不安,只淡淡“嗯”了一声。
茱青道:“菜还没上齐,我去催催吧。”
不待人应,她逃也似地离开,直到出了邀月楼才喘着气停下脚步。
从见面起她就守规矩讲礼数,没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单单因为出身不够光鲜,她就该被嘲笑吗?
茱青只觉胸口烦闷欲呕,初夏时节的阳光正好驱散那股子郁闷,她找了块僻静的地方坐下,不想再回邀月楼。
她不想看见叶紫茵,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更不想看到翊贞。
那凌墨听到一声“师父”来了劲头,笑道:“做师父就是好,可惜我还不能收徒,不然也收一个,整天跟着我叫师父,多威风。”
“你那本事还得再练练,等你什么时候有大师兄一半能耐,我找师父帮你说说情。”纪云渺笑道,“是吧师兄?”
翊贞笑意极浅:“凌墨是还得再学学本事。”
他人在席上,心早跟着茱青走了。
叶紫茵实在过分,奈何是同门又多年未见,他不能为护着茱青当其他人的面让她难堪,更何况在严舒他们眼中亲疏有别,茱青再好,也不如叶紫茵这个师妹重要。
方才茱青受了委屈,出门时虽面上带笑,可以他对茱青的熟悉,怎能看不出她的勉强。
这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纪云渺和凌墨始终兴致不减,一杯接一杯地敬翊贞,酒坛子见底才不肯罢休。
凌墨晃晃空坛子,嘟囔道:“我再去要坛子酒,诶,茱青去哪儿了?”
众人这才发现茱青的位子上空空如也,纪云渺道:“她刚才出去就没再回来,师兄,要不要去找找,别走丢了。”
翊贞还没开口,叶紫茵先笑了:“师侄年纪小,跟我们在一起不太习惯呢。”
“罢了,让她自己待会吧。”翊贞道。
茱青不高兴,他还得想办法哄她,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哪儿,吃没吃饱。
叶紫茵道:“师兄如今住在哪家客栈,我们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和师兄住一起吧,也方便些。”
见他们都纷纷赞同叶紫茵的话,翊贞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便道:“吃完饭我带你们过去,凌墨你别再喝了,再喝该醉了。”
他们久不见师兄,自然要好好喝两杯,除却叶紫茵,其余都有了醉意。其实他也有点醉,这酒后劲大,刚喝时不觉得,这会酒劲上来看人都有重影。
待翊贞去结账时,小二道:“你们那桌加上酒一共六两四钱,已经结过了,就是跟你们一起的小姑娘。”
翊贞急道:“她人呢?”
“刚还在门口,这会不知道去哪儿了。”
翊贞急着去找茱青,刚走两步脚底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踉跄着稳住身形,忽然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
“师兄,你喝醉了。”叶紫茵一脸担忧,“我扶你回去吧。
翊贞抽出手臂,冷冷拒绝:“不用。”
这一跤让他略微清醒几分,他酒量不差,不至于醉到用人扶的地步。
此时此刻,叶紫茵离他越远越好。
叶紫茵不甘心地嗔了翊贞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翊贞道:“云渺,你去找茱青,其他人跟我去客栈。”
纪云渺只比凌墨大了几百岁,性子却要稳重很多,且凌墨说话不过脑子,一定不能让他在茱青面前胡说八道。
茱青并未走远,而是在邀月楼不远处的凉棚下乘凉。
“茱青,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纪云渺从背后轻拍她的肩膀,坐在她身边的长凳上,“吃饱了吗?”
茱青浅笑点头:“饱了,里面待着有点闷,我出来散散酒气,纪师叔找我何事?”
“师兄喝多了,他们先回客栈让我来找你。”纪云渺笑道,“我还没见过师兄对谁这么上心,从你出来后师兄一直在看门口,跟我们说话也心不在焉,果真是做了师父会关心人了。”
和后知后觉的凌墨不同,他心思细腻善于观察,早知茱青没再回来,也发觉了翊贞对她的格外关注。
“师父从前很不会关心人么?”
茱青这一问,倒问住了纪云渺。
他刚认识翊贞时翊贞已五千五百岁,性子比少时沉稳,但比起前头那十二位弟子,翊贞还略显年轻。
那时的翊贞别说什么关心人,整个太微山,数他是最爱出馊主意戏弄同门的。
“真说起来,我们最怕师兄的关心,自他接替银澜师兄掌管弟子们的课业,关心的话只有一个,那就是‘今天的早课做了吗’‘今天的晚课做了吗’‘新学的招式学得怎么样了’,有人在他旁边路过他便突然问一下,那段时间他身边都见不到人,我们都躲着他怕被他抓住提问背经书。”纪云渺突然笑出声,“他每天卯时三刻带我们打拳练剑,还让我站第一排,我连夜都不敢熬了,他现在倒比以前好多了,没那么严肃。”
茱青听完也笑了。
怪不得翊贞常提醒她好好修炼提升法力,有时她偷懒翊贞比她还着急,原来他一直这样。
纪云渺性子不急不缓,和他相处很舒服,方才那些不痛快在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烟消云散,茱青决定跟他一起回客栈,看看翊贞到底喝成什么样。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叶紫茵模糊不清的声音:“师兄喝醉了,我帮你擦擦脸吧…”
听动静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茱青顿住脚步,对纪云渺道:“既然师父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剩纪云渺尴尬地站在门口。
叶紫茵喜欢翊贞这事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同门都知道,否则也不会带她来找翊贞。
翊贞自己也明白。
但叶紫茵从未亲口向翊贞表明过心意,他也只能装不知道。
纪云渺想了想,决定还是别进去的好。
翊贞分明记得他进屋的时候严舒和凌墨也跟来了,酒喝得他头疼想睡会,就让他们三人都出去。
怎么叶紫茵没走,还就她一个人?
翊贞突然心里一阵慌乱,这样叫人看见岂不是说不清。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叶紫茵正拧干浸了水的手巾,回头忽见他一丝醉态也无地站着,指尖不由捏紧了巾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翊贞神色冰冷。
叶紫茵似没发觉翊贞的不悦,略带羞涩上前两步:“自师兄去了露华宫,我便十分想念师兄,今天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