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九月初,京城,皇觉寺。
虽然天气还带着酷夏的残余热气,但是到处已显出一丝初秋的萧索。
寺庙后山最偏僻的一处地方耸立着一座大殿,院内跟其他地方的萧索格格不入。火红的石榴像是一个个大肚的花瓶,挂满了翠绿的枝头,风一吹,枝丫调皮的钻进窗洞,凑热闹般看着宝殿内香火缭绕,庄严宝相。
大殿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硕大无比的三头佛像,佛像通身金漆,阳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佛祖盘膝掐诀,微微垂眸,默然含笑,三个佛头从三个不同的角度俯视着众生。
佛祖座下的莲花宝座精美绝伦,金光闪烁。
没有人知道,这莲花宝座中另有天地。
莲花宝座是中空的,若是把它从中间切开,便会发现里面竟然有桌有椅,有一副整整齐齐的家当。
一个人浑身包裹在黑袍中,仅有两个眼睛露在外面。
那人端坐在蒲团上,他的坐姿跟外面的那个佛祖一样,甚至连端坐的角度都一样,中间的矮几上放着两盏造型普通的烛台,两个烛台中间的不是蜡烛,而是一枚两指宽,四寸长的玉牌,玉牌上缠绕着一缕黑色的头发。
一个玉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元七”两个小篆字体,旁边还有一行朱砂小字:“乙卯年戊子月壬子日午时初刻”,这枚玉牌已从中间断裂开来,断成两节。
另一个玉牌上面则写着“元星”二字,旁边的那行朱砂小字正是元星的生辰八字,这枚玉牌上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仿佛烛台中竖着点燃的蜡烛般。
黑袍人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非常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帐,让人看不清楚,声音像他的眼神一样浑浊:“两个月前,元七和元星;两人的感应突然断开,不久元七命牌便断裂开来,元七死了。”
若是元星在这里,就会发现这玉牌与自己的联系,因为两个月前,正是她将那个自称她兄长的人收进空间以后,元七与这人的感应才断开的。
“现在,命牌与元星的感应又出现了。”
黑袍人道,“看来,传家宝已经认主。与我想的不一样,洞府空间不在元琼身上,反而认了元星这个小姑娘为主。”
这时,玉牌上的光芒突然变亮了几分。
那黑袍人的眼睛注视着更亮的玉牌,伸出手指在元七的玉牌上轻点,玉牌上缠绕的头发顿时无火自燃,玉牌也被火焰包围,玉牌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如此持续一刻钟后,房间内归于平静,那枚元七的玉牌消失在烛台中。
黑袍人无波无澜道:“元七是炼气期三层的修士,传家宝既然认主,说明元星已经踏上仙途,但这么短的时间,她便能杀掉一个炼气期三层的修士。传家宝可以杀人。”
一颗人头突然出黑袍人的脑袋后面钻出,那是一个老人的头,眼神精明,须发皆白,脸上的皮肤像树皮一样褶皱,这颗人头的嘴里吐出沙哑苍老的声音,在佛像底座回荡:“意料之中。族史中说过二世祖资质极差,完全没有修仙的天赋。”
“见过老祖,”黑袍人起身向前方躬身行礼,顿了顿又说道:“老祖,族史中不是记载二世祖有化神期修为么?”
“那是因为她有个好妈妈!”
老祖转过皱巴巴的脑袋,似乎想看看黑袍人的脸,但是两人共用一句身体,他的头无法完全转过去,只好放弃,精明的眼睛盯着前方,叹道:“如今,三样传家宝只缺其一。若非双鱼佩不能认你我为主,这件宝物怎么轮得到元星。”
黑袍人顿时握紧拳头,虽然没再说话,但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对传家宝的志在必得。
“老三,元星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是时候,你该去认个亲了。”苍老的老祖突然开口,对黑袍人道。
那个被唤作老三的黑袍人笑了笑,却没有答应,反而说道:“老祖,以元琼的性格为人,她教出来的女儿断然不会对我有多少父女之情。更何况,我也不算是她的亲生父亲,若是被传家宝认出……”
黑袍男人打了个寒战,没有继续往下说。
老祖吐了口唾沫,大声说道:“林明道是我们集合几代血脉培育出的元家血脉最浓厚的孩子,他的肉身早就被你祭炼融合,甚至,你连他的魂魄都一起融合为一,你自然就是元星的亲生父亲。信香和六合图你现在都已经能够使用……”
说到这里,老祖停住话,脸上露出惆怅,黑袍男人知道老祖惆怅在何处,接着他的话劝慰道:“老祖放心,信香在周皇体内安好,只要周皇室龙气仍存,就能继续借助龙气镇压信香燃烧的速度。”
“这样也好!”老祖点点头,又道:“自从一千两百多年前,上界的老祖宗就再未回应过点燃的信香,而且,信香总是莫名其妙自动点燃,也不知……”
黑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闻言连忙打断道:“老祖宗可是大神通的修士,必定是忙于闭关修炼,才没有时间回应我等下界子孙。”
老人的脑袋点了点头,将话题转回之前那里:“没有认主的双鱼佩只有二世祖女儿的血脉神魂方能使用,但是,既然现在双鱼佩已经认主,操纵了元星,就是操纵了三样传家宝中最强大的双鱼佩!世间除了元琼,就只有你与那元星小儿的血脉关系最近,老三,我们这一脉谋划传家宝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绝不允许出现差错。三样传家宝,必须拿到手。”
黑袍男人握紧拳头,这才坚定道:“老祖说的是,元星是我的孩子。她和元琼寻访我多年,作为父亲,确实不该辜负孩子的一片孝心。”
“下一个灾变期就快到了。必须在灾变期结束前的五十年内,完全控制住元星,拿到双鱼佩的使用权。”就在此时,又一颗人头从黑袍男人的脖子上挤出,这道声音似男似女,雌雄莫辨。黑色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的长相。
就这样,黑袍男人的脖子上,有了三颗人头,看起来极其诡异恐怖。
这雌雄莫辨的第三颗人头说完话,又消失不见。
只留下黑袍男人和他头上的另一颗老人头颅齐齐垂眸,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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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京城百顺胡同。
距离大榕树下不远处的小茶摊上,元星独自一人坐在简陋的茶棚里,喝着茶杯中苦涩的茶沫子,她白皙的脸已经变得一脸蜡黄,平时的琼鼻红唇,也变了一副模样,只有两个眼睛,一如往常那样明亮有神。
刑天的身高实在太过惹眼,还未到京城中,元星就将他打发去了暗处潜伏起来。
从早上,一直坐到日暮时分。
黄昏时的夕阳将人影拉得老长老长,大榕树下未曾有过一人徘徊。
元星将几枚铜板扔在桌上,准备离开。
四周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茶摊上的人纷纷发出惊呼,起身朝大榕树的方向挤过去。
元星微微颦眉,她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