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抱歉,小安
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中,唯有月光将树影投在地面上。
一阵细碎声音响起,刺破这短暂的安宁。
封言听见声音,倏地从床上坐起。
他打开卧室门,正好和对面的秦子清对视上。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封老头,你真是活腻了。”她缓缓从树影下走出,月光勾勒出她高挑清瘦的身形。
“何守静。”封言没理会她的嘲讽,而是示意她看向自己对面:“你的徒弟,把他带走。”
何守静嗤笑一声:“我的徒弟我自然会管。”她皱眉四下看了看:“小林安呢?”
封言:“我让何予舟把她带走了。”
“谁?”何守静震惊道。
封言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言。
“不是,你凭什么把她交给那群人?”何守静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两下,气的发笑:“一群只知道明哲保身的懦夫!你凭什么相信他们能护住她!”
秦子清站在何守静身后,闻言皱起了眉,有些心神不宁。
“守静。”封言平静道:“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保全了自己,我们连这一处栖身之地也不会有。”
何守静扯了下嘴角:“可当初要不是他们的人临时变卦反咬一口,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封言垂目,遮掩住眸中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行,这些年他们确实给过不少帮助,往事暂且不提。但,今天我把话撂这,我会把林安接走,她必须交给我。”
说完她带着秦子清转身就要走。
可刚走到门口,她却忽然停住了:“你真的不走吗?”
封言摇头:“不走。我老了,跑不动了。”
何守静半边脸埋在树影中,下颌线崩的紧紧的。半晌,她才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好。”
然后转身,带着秦子清头也不回的离去。
有风吹过,封言的身形渐渐佝偻,似是又苍老了几分。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封言抬头看向夜空,夜风袭来,月亮逐渐被云层遮盖,失去了月光的照耀,周围更加漆黑一片。
他们,快要来了。
——
旧港离麦河区很远,林安没有飞行器,只能乘坐公共交通。
她被挤在车厢角落,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这玩意儿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在跳。
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林安有点焦躁,时不时看一眼电子屏显示的列车当前位置。
——
云层将月亮彻底困住,气压渐渐变低,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在夏日的凌晨,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封言叹息,今日有雨,看不到日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忽然停了。
微凉的雨丝开始落下。
封言眉目一凝,蓦然抬首注视前方浓稠的黑暗:“既然已经来了,就见见吧。”
面前空气忽然扭曲一瞬,从黑暗里涌出十几个影子,黑色斗篷将他们覆盖,露出的面容皆模糊不清。
“封承钧,我没想到你居然没逃。”为首的那个说,他的嗓音奇怪,像是被泡发了的老檀木,潮湿而又低沉。
听见这个名字,封言有些久违的恍惚感:“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封承钧,你老了。”为首的黑衣斗篷人沉默良久,忽然叹息道。
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如今居然老成了这幅模样,脸上褶皱如堆叠的树皮。他的视线缓缓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封家的前任家主封承钧,性格最为古板,当年,他的纽扣会一丝不苟系到最上一颗。
如今,呵,连衬衫都是旧的,第一颗纽扣不翼而飞,线头还松散着。
哈,真是落魄。
封言:“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连面都不敢露。
那个为首的黑色斗篷人冷笑一声,瞬间涌到他面前:“我不想和你叙旧,那个孩子呢?”
封言被他骤然行动带来的风呛的咳嗽一声:“我这里养了很多孩子,你说的,是哪一个?”他抬眼,双眸附上元力死死盯着面前那人兜帽下的面孔,可惜,依旧看不清晰。
突然,他感到脖颈被大力掐住,窒息感传来,他听见那个人低沉的声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封言被掐的根本说不出来话,他眼前阵阵发黑,隐隐朝那个低矮的杂货间望了一眼。
为首的黑色斗篷人一招手,他的手下就进了那间屋子。
“你居然没让那孩子先逃?”他语气有些玩味。
封言感到脖子上的桎梏松了松,新鲜的空气瞬间向他涌来,又被呛的咳嗽几声。
他感受到这个人的目光死死粘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
与此同时,林安终于抵达了麦河区。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林安下了悬浮列车就在雨中飞奔,她开始调动全身元力,速度是从未有过的快。
她从屋檐和树梢掠过,几乎每秒钟身边的景象都会换上一换。
她的心跳随着元力的飞速运转变得越来越快,同时,眼皮也越跳越快。
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她咬了咬牙,喉头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要再快一点。
——
“少校,没找到人啊。”几个巡卫官将刚刚下飞船的人都查了一遍,就是没找到少校说的那个十几岁女孩。
旧港今天晚上的星际飞船也就这一班,难道她没有乘坐今天夜里的?
不会,程宇那边也没有找到人,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何予舟拧眉思索,刚刚下飞船的所有人面容都在他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片刻,他忽然睁大双眼。
嘶,那个小贼!
他当机立断,立刻带着人上了飞行器,旧港已经没人了,他估计那个孩子已经往麦河区去了。
飞行器在夜空中飞速前进。
何予舟正在光脑上发送信息,却忽然感到飞行器一顿,整个人惯性往前一倾。
他骤然抬头,看见一架刻着达克安杰斯帝国徽章的飞行器拦住了他们。
何予舟脸色一变,压低眉眼、满脸阴沉。
辛薇!
——
“她不需要逃。”封言嘴角竟勾着一丝浅笑,话语间竟有几分有恃无恐:“虽然,我不是很想让她亲眼见到我是怎么死的。”
那个黑衣斗篷人并没有听懂封言这句话的意思:“没关系,反正你们都得死。”
不久,另一个黑衣斗篷人从杂货间里出来,他挥手示意这个为首的过去。
为首的黑衣斗篷人低笑一声,揪起封言的衣领:“看来他们发现了点什么,我们去看看。”
他拖着封言进入那个低矮杂货间,看见了开在墙角的黑洞洞入口:“哟,这是地下室?”
他盯着封言,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声音带了点惊喜的笑意:“那个孩子藏在这里?”
他将封言拽向洞口,一跃而下,其他黑衣斗篷人也都跟上。
头顶传来震动,地下室洞口缓缓合上。
封言轻轻搓了搓手里捏着的小纽扣,借着跃下的动作将它塞进了口袋里。
地下室更加闷热,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传来一股怪味,混合着一股花香。
为首的黑衣斗篷人扫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