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8
我偶尔会想,如果这只是一种迷恋或依赖,那么真正的心动是什么样子的呢?
——《安宁日记》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次日清早,天灰蒙蒙的一片,大雾四起,潮湿的水汽氤氲着她的眼睛,也滴落在她的心里。
她一面等待着漫长的队伍,一面取出一张纸巾,静静地擦着眼镜。
春寒料峭,外面的冷意透过门口的缝隙,一丝丝地渗入食堂,漫进人的每一寸皮肤里。
许安宁却恍如未觉,她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恐慌。
排完队后,她端着一碗热粥和一个馒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空位置。
一旁的餐桌旁围着几个同班学生,有男有女,聊得正火热。一般这种时候,许安宁一般都是垂着眼帘,沉默路过的。
她太透明,也太冷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融入人群。而且她能感觉的到,大家也隐隐有些排斥她。这种排斥微妙而隐蔽,无关嘲弄或厌恶,只是不适应,不适应去接纳一个冷性内敛的人。
但是这次不同,有人叫住了她,是刘佳。自从上次寒假那件事之后,刘佳对她的敌意减弱了很多,反倒是总是会若有若无地打量她一眼。许安宁不太喜欢这种目光,看似关怀,实则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但她没有说什么。毕竟,她已经习惯了。很多人可怜过她,有老师,有同龄人。算起来,似乎也就只有温初白没有流露出那种眼神。他永远是平和而安静地注视着她。
每一次,凝着他的眼睛,许安宁的内心就会产生某种力量——安定的力量。
“你速度怎么这么慢?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刘佳看着许安宁入座,随口问道。她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只是特意找了个话题,怕大家尴尬,不至于使得气氛太冷。
“啊?”众人面前,许安宁有点局促:“可能是我来食堂的路上走得太慢了。”
话毕,又是一阵沉默。众人都是低眸吃饭,似乎不怎么想说话。刘佳也放弃了,只是闷闷地说了句:“我吃完了,先回教室了。”
许安宁低头喝粥,恨不能早点结束这顿不尴不尬的早餐。
好在终于有人说话了。那女孩叫杨容,是学校一个教导主任的女儿。她中考似乎没考好,本来是普高的学生,后来利用关系,来培优3班借读了。女孩性格爽朗,常常带着笑容,最爱讲八卦。由于她爸是教导主任,她几乎对各科老师的情况了如指掌,比如班主任李茵是苏大的研究生,英语老师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和家庭……
上次温初白母亲患病的消息,也是她打听过来的。
杨容的神情有些严肃,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低沉:“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温老师的妈妈去世了。”
“温老师?”其中一个女生有些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叹道:“怪不得他当时要辞职。”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辞职,”别看杨容平常大大咧咧,其实思考问题起来,说得话也挺理性的:“就算他妈妈患癌,需要到省城住院,他请假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辞职?”
“虽然说清水县贫穷闭塞,但好歹他也是老师,工作体面又受人尊敬,工资也稳定。他这种水平,在县城也算拔尖的人物了,以后像英语老师那样,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安家立业,日子不也过得挺滋润的吗?”
许安宁木然。滚烫的白粥热气袅袅,一口入喉,整个人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可她还是觉得很冷很冷,五感近乎没有了知觉。
“那温老师以后怎么办啊?”又有女生问。
杨容耸耸肩:“听我爸说,他可能会去北京继续攻读博士研究生吧。”
“唉,问题是北京竞争如此激烈,房价又高。就算最后真的安了家,也要一辈子背负沉重的房贷。”
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许安宁突然开了口:“一辈子这么长。谁又说得准呢?”
杨容没料到她会说话,闻言干咳了一声,讪讪道:“你说得也对。”
许安宁回到教室后,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她每每透过玻璃窗,总会想起那个秋日的午后,温初白半蹲在地上,看着掌心里那
片铺开的银杏叶,眼睛黯淡而朦胧。
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她的错觉,也并非伤春悲秋的文艺病。他确实是孤独的。
十七八岁的孩子,年纪轻轻,对生死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认知。许安宁虽然心痛,却也无能为力。她既不能凭空打个电话安慰温初白,也不能找机会见一面温初白。他们萍水相逢,只是师生,因而所有的举动都会显得突兀而越轨。
她只能默默祝愿他——祝愿他能有一个光明美满的未来。
依稀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