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珍珠港的灯光
“郑和号”的龙骨，正在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轻微呻吟。
这不是结构即将崩溃的警报，而更像是一种巨兽在长时间的极限劳作后，从筋骨深处发出的疲惫抱怨。
苏溟舟将手掌贴在舰长室冰冷的内壁木板上，那股持续不断的、高频的震动便顺着掌心传遍全身。这是船体在以十节航速，日夜不休地劈开太平洋涌浪时，钢骨与木壳之间最诚实的摩擦。
从离开澳洲“希望港”算起，他们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蔚蓝炼狱里漂了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最坚定的老水手都开始怀疑人生的意义。
太平洋，这个在旧世界里被冠以“太平”之名的海洋，在苏溟舟看来，简直是全天下最恶毒的玩笑。它既不“太平”，也毫无生气。
最初的几天，船员们还会为那些跃出水面的飞鱼和追逐船浪的海豚而欢呼。但当这种景象重复了上百次之后，便只剩下了麻木。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头顶是永恒的蔚蓝，脚下是更深邃的蔚蓝。
人，就像一颗被困在蓝色玻璃珠里的微尘，渺小得令人绝望。
“又是个大晴天。”苏溟舟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走上了露天的舰桥。
甲板上，负责操帆的水手们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换岗。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元宝摇着尾巴凑了过来，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苏溟舟的手心。
“船长。”侯破浪那如同岩石般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
苏溟舟接过，喝了一口。是带着一丝甜味的淡水，里面泡着陆观涛特制的几片松针干。
“淡水还剩多少？”苏溟舟问道。
“储量见底了。”侯破浪言简意赅，“船上的五套‘太阳的权柄’和雨水收集器倒是一直在运转，但蒸发量和收集量，也只能勉强维持全船一百二十人的最低消耗。这几天风平浪静，一滴雨都没下。”
苏溟舟点了点头，这正是他这几天最焦虑的事情。
作为船长，他必须同时扮演两个相互矛盾的角色。他既是这艘船上最虔诚的“祈雨者”，也是最痛恨风暴的“掌舵人”。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一场雨，足以将他们那几个如同游泳池般巨大的主蓄水舱彻底灌满，让所有人都能奢侈地洗个澡。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畏惧带来雨水的低压气旋。在这片没有任何遮蔽的大洋中心，任何一场风暴都可能演变成吞噬一切的灾难。更何况，就算只是普通的逆风，也足以让“郑和号”的航速降低一半以上，将这段本就漫长的归期无限延长。
这种矛盾的期待，如同两块巨大的磨盘，日夜碾压着他的神经。
“我去看看我们的‘命根子’。”苏溟舟将水壶还给侯破浪，转身向着底层的货仓走去。
……
货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豆和番薯混合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独特气息。这里是整艘船上最凉爽干燥的地方。
黎潮生正蹲在一堆麻袋前，愁眉苦脸地摆弄着什么。
“舟哥，你可算来了。”一看到苏溟舟，黎潮生那张总是乐呵呵的脸皱得像个苦瓜，“你快看看吧，咱们的‘命根子’，快要‘**’了。”
他拎起一个半开的麻袋，苏溟舟凑过去一看，只见那黑乎乎的土豆堆里，不少都冒出了白嫩嫩、甚至有些泛绿的嫩芽。旁边的番薯麻袋情况更糟，许多都已经长出了长长的、如同藤蔓般的紫色幼苗。
“这帮小家伙，比我们还急着想登陆啊。”黎潮生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语气抱怨道，“我这几天已经让兄弟们把发芽的全都挑出来先吃了。但架不住它们长得快啊！再这么漂个十天半个月，我估计这船舱都能给它们开辟出一片新大陆来。”
苏溟舟的心情反倒轻松了不少。
“发芽怕什么，又不是发霉。”他拍了拍黎潮生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把芽眼挖深一点，煮熟了照样吃。就是口感差点。”
“口感是小事，”黎潮生压低了声音，“我是怕兄弟们这天天土豆炖鱼干，鱼干炖土豆的……嘴里能淡出鸟来。士气可就不好带了。”
“快了。”苏溟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笃定，“让兄弟们再忍忍。等到了下一站，我保证让他们天天吃上新鲜的洋葱和包菜。”
苏溟舟当然知道食物的问题。在出发前，他就和陆观涛一起，仔细地核算过。
按照旧世界十九世纪，米国海军水手每日一磅（约0.45公斤）硬面包或同等主食的配给标准来算，他们“郑和号”上储备的土豆和番薯总量，足以支撑全船一百二十人，敞开肚子吃上整整六个月。
热量，是绝对管够的。
但问题在于“人”。人不是机器，不能只靠单一的热量输入来维持运转。长期的食物单调，是远洋航行中仅次于风暴的第二大**。它会摧毁士气，带来疾病。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如此紧迫的航程中，坚持要在北美大陆之前，先停靠一个补给点的核心原因。
他们需要多样化的食物，需要那些同样耐储存，但又能提供不同营养的蔬菜。比如洋葱、比如包菜、比如南瓜。
而他们此行的第一个补给点，已经近在咫尺。
……
苏溟舟回到海图室，这里是整艘船的大脑，也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电子海图上，代表“郑和号”的绿色光点，正坚定不移地沿着预设的航线，靠近那片在太平洋中心，显得异常突兀的群岛。
夏威夷。
这个选择，是苏溟舟、马可·李、甚至还有远在高原的钱主任三方博弈和共识的结果。
它不仅仅是一个补给点。
在海平面上升了七十多米之后，这座由火山喷发形成的群岛，其战略价值变得空前重要。它那几座海拔动辄三四千米的巨大山峰，如同几把利剑，刺破了海平面，成为了这片**中，永不沉没的“高地”。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米国在太平洋上最坚固的堡垒——珍珠港的所在地。
而现在，米国是华夏最核心的盟友。
苏溟舟至今还记得，在离开澳洲前，他通过卫星电话与马可·李进行的最后一次通话。
“放心吧，苏。”电话那头，马可·李的声音充满了商人特有的自信，“夏威夷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我在米国海军里的几个老朋友，欠我不少人情。再加上你们‘破晓之心’现在也算是挂着华夏官方的‘认证’，又是去执行关乎整个联盟未来命运的秘密任务……”
“他们，”马可·李顿了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会给你们一个符合你们身份的欢迎仪式。”
苏溟舟当时对这个“欢迎仪式”并没太在意。他只关心能不能在那里顺利地完成补给，并且与米国的官方势力，进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平等的接触。
他要为自己接下来的北美大陆之行，铺平最后一块垫脚石。
“船长！！”
一阵充满了惊喜和颤抖的呼喊声，猛地从桅杆顶端的瞭望哨上传了下来
，通过传声筒，响彻了整艘舰桥！
“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我好像……我好像看到山了！！”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跳！他第一时间抓起望远镜，冲上了露天的瞭望台！
只见在遥远的海天尽头，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薄雾之中，一个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轮廓，正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地浮现！
那不是一座山。
那是两座，高耸入云，山顶还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之巅！
“是莫纳克亚！和莫纳罗亚！”苏溟舟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的阿源，激动地喊出了海图上的名字！
“陆地！真的是陆地！！”
三十多天的枯燥航行所积累的所有疲惫、压抑和焦虑，都在看到陆地轮廓的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甚至比当初下水时还要狂热的欢呼！
船员们如同孩子般拥抱在一起，又笑又叫。元宝更是兴奋地绕着主桅杆，疯狂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然而，还没等这股欢呼声落下，瞭望手那变得有些紧张的声音再次传来：
“船长！左前方！九点钟方向！发现舰队！！”
狂欢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沉，迅速将望远镜转向了左侧。
只见在那片蔚蓝色的海面之上，一支由数艘灰色钢铁巨舰组成的现代化舰队，正如同沉默的鲨群，静静地停泊在那里，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那是……米国的太平洋舰队。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甲板上蔓延。战士们下意识地奔向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箭上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别慌！”苏溟舟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保持航向！阿源，挂上我们‘破晓之心’的旗帜，再挂上……华夏的旗帜！”
就在这时，那支钢铁舰队中，一艘体型最是庞大，充满了科幻美感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缓缓地脱离了编队，拉出一道洁白的航迹，向着“郑和号”迎面驶来。
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舰炮的炮口依旧保持着水平的巡航姿态。
“郑和号”的VHF无线电里，在经过一阵轻微的电流嘶嘶声后，传来了一个清晰、沉稳，带着标准美式口音的英语：
“这里是‘迈克尔·墨菲’号。我们正依据盟军联合任务指令行动。欢迎来到夏威夷，‘郑和号’的苏船长。”
苏溟舟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一脸错愕和惊喜的侯破浪，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马可·李。
苏溟舟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这家伙所谓的“欢迎仪式”，还真是……排场够大。
他拿起话筒，用同样平静而自信的英语回答道：
“‘迈克尔·墨菲’号，这里是‘郑和号’。感谢你们的迎接，很高兴见到你们，盟友。”
，通过传声筒，响彻了整艘舰桥！
“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我好像……我好像看到山了！！”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跳！他第一时间抓起望远镜，冲上了露天的瞭望台！
只见在遥远的海天尽头，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薄雾之中，一个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轮廓，正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地浮现！
那不是一座山。
那是两座，高耸入云，山顶还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之巅！
“是莫纳克亚！和莫纳罗亚！”苏溟舟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的阿源，激动地喊出了海图上的名字！
“陆地！真的是陆地！！”
三十多天的枯燥航行所积累的所有疲惫、压抑和焦虑，都在看到陆地轮廓的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甚至比当初下水时还要狂热的欢呼！
船员们如同孩子般拥抱在一起，又笑又叫。元宝更是兴奋地绕着主桅杆，疯狂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然而，还没等这股欢呼声落下，瞭望手那变得有些紧张的声音再次传来：
“船长！左前方！九点钟方向！发现舰队！！”
狂欢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沉，迅速将望远镜转向了左侧。
只见在那片蔚蓝色的海面之上，一支由数艘灰色钢铁巨舰组成的现代化舰队，正如同沉默的鲨群，静静地停泊在那里，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那是……米国的太平洋舰队。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甲板上蔓延。战士们下意识地奔向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箭上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别慌！”苏溟舟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保持航向！阿源，挂上我们‘破晓之心’的旗帜，再挂上……华夏的旗帜！”
就在这时，那支钢铁舰队中，一艘体型最是庞大，充满了科幻美感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缓缓地脱离了编队，拉出一道洁白的航迹，向着“郑和号”迎面驶来。
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舰炮的炮口依旧保持着水平的巡航姿态。
“郑和号”的VHF无线电里，在经过一阵轻微的电流嘶嘶声后，传来了一个清晰、沉稳，带着标准美式口音的英语：
“这里是‘迈克尔·墨菲’号。我们正依据盟军联合任务指令行动。欢迎来到夏威夷，‘郑和号’的苏船长。”
苏溟舟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一脸错愕和惊喜的侯破浪，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马可·李。
苏溟舟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这家伙所谓的“欢迎仪式”，还真是……排场够大。
他拿起话筒，用同样平静而自信的英语回答道：
“‘迈克尔·墨菲’号，这里是‘郑和号’。感谢你们的迎接，很高兴见到你们，盟友。”
，通过传声筒，响彻了整艘舰桥！
“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我好像……我好像看到山了！！”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跳！他第一时间抓起望远镜，冲上了露天的瞭望台！
只见在遥远的海天尽头，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薄雾之中，一个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轮廓，正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地浮现！
那不是一座山。
那是两座，高耸入云，山顶还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之巅！
“是莫纳克亚！和莫纳罗亚！”苏溟舟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的阿源，激动地喊出了海图上的名字！
“陆地！真的是陆地！！”
三十多天的枯燥航行所积累的所有疲惫、压抑和焦虑，都在看到陆地轮廓的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甚至比当初下水时还要狂热的欢呼！
船员们如同孩子般拥抱在一起，又笑又叫。元宝更是兴奋地绕着主桅杆，疯狂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然而，还没等这股欢呼声落下，瞭望手那变得有些紧张的声音再次传来：
“船长！左前方！九点钟方向！发现舰队！！”
狂欢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沉，迅速将望远镜转向了左侧。
只见在那片蔚蓝色的海面之上，一支由数艘灰色钢铁巨舰组成的现代化舰队，正如同沉默的鲨群，静静地停泊在那里，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那是……米国的太平洋舰队。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甲板上蔓延。战士们下意识地奔向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箭上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别慌！”苏溟舟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保持航向！阿源，挂上我们‘破晓之心’的旗帜，再挂上……华夏的旗帜！”
就在这时，那支钢铁舰队中，一艘体型最是庞大，充满了科幻美感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缓缓地脱离了编队，拉出一道洁白的航迹，向着“郑和号”迎面驶来。
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舰炮的炮口依旧保持着水平的巡航姿态。
“郑和号”的VHF无线电里，在经过一阵轻微的电流嘶嘶声后，传来了一个清晰、沉稳，带着标准美式口音的英语：
“这里是‘迈克尔·墨菲’号。我们正依据盟军联合任务指令行动。欢迎来到夏威夷，‘郑和号’的苏船长。”
苏溟舟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一脸错愕和惊喜的侯破浪，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马可·李。
苏溟舟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这家伙所谓的“欢迎仪式”，还真是……排场够大。
他拿起话筒，用同样平静而自信的英语回答道：
“‘迈克尔·墨菲’号，这里是‘郑和号’。感谢你们的迎接，很高兴见到你们，盟友。”
，通过传声筒，响彻了整艘舰桥！
“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我好像……我好像看到山了！！”
苏溟舟的心猛地一跳！他第一时间抓起望远镜，冲上了露天的瞭望台！
只见在遥远的海天尽头，那片被晨曦染成金色的薄雾之中，一个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轮廓，正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地浮现！
那不是一座山。
那是两座，高耸入云，山顶还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之巅！
“是莫纳克亚！和莫纳罗亚！”苏溟舟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