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主意
裴珺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堆积在未完全坍塌的殿顶上的积雪和残存砖瓦,承受不住重量,再次发生了垮塌。
大片的灰尘混合着雪沫冲天而起,呛得人连连咳嗽,一根巨大的衡量被工部人扔到地上,溅起了一片黑色的淤泥。
裴珺被这突如其来的二次坍塌惊得后退一步,心脏狂跳,望着那一片狼籍,只觉得那奉先殿似乎比方才又低了一些,心中暗自盘算,若陛下真的被埋在其中,经历如此接连的摧残,那还……
“妹妹!”一个带着焦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淑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冒着风雪匆匆赶来,她早听说了宫中奉先殿倒塌的消息,又听裴珺派来的宫女送信说陛下失踪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她在宫中生活的日子久,过惯了看人面色猜事的日子,见眼下的奉先殿一片狼藉,又见到了裴珺此时的愁容,心中便猜到了一二。
她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裴珺冰凉的手,用力攥紧,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传到裴珺身上:“别怕别怕,没事的,啊?一定会没事的……”
她声音带着安抚,却还是有一些止不住地颤抖。她未曾想过随手交给裴珺的事情,能凑巧出了意外,若今夜真的有了什么变故,裴珺难逃一劫。
心中一股悔意涌上,若她不去忙章景乾的婚事便好了,她是太子的生母,凭着这层关系,宫中人奈何不了她的,但是裴珺呢?
裴珺自幼入宫,虽算不上多受宠,但终究家世背景在那里摆着,宫中谁又能将她怎样?哪里经历过这等关乎生死的风浪?
只见裴珺此时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让它们落下,生怕哭出来失了仪态。
淑贵妃看着她这副强忍恐惧的模样,心中猛然一阵酸楚,她与裴珺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因为当初是同一屋檐下的可怜人,这才走得近了些。
眼下这种情况下,她也做不到置身事外,铭铭之中,她好像已经将裴珺看作了自己的亲妹妹了。
淑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半揽入怀,低声道:“好妹妹,别担心,有姐姐在呢。没准是咱们都想错了。”
但愿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没在这地下。
淑贵妃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用着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什么万一,姐姐也定会尽力保住你。”
她这话并非随口说说而已,裴珺于她有恩,所以她不会弃裴珺于不顾。当年在瀚王府时,数九寒天,若不是裴珺偷偷派人给她那冷僻的院子送了几筐银炭,她和景乾怕是都熬不过那个冬天。
这份情,她一直记着。如今她儿子是太子,总能有些办法。
裴珺也顿时意会了她的话中意,心知这是淑贵妃在给她在最坏的情况下出的主意,淑贵妃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有了这句话,淑贵妃必然会竭尽全力。
裴府与江府相隔不远,马在堆满积雪的街道上留下了一长串脚印,速度却丝毫不减。
裴珩面色沉静,抵达江府时,门房见是裴首辅深夜到访,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内。
江怀序正在花厅与家人共用简单的宵夜,暖黄的灯火下,气氛温馨。见裴珩披着一身寒气闯入,神色凝重,江怀序心知必有大事,于是放下碗筷,借口说和裴珩有些事情,起身便离席了。
两人顺着江府的院子去了江怀序的书阁。
“宫中巨变。”裴珩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奉先殿坍塌,陛下也失踪了。”
江怀序这边显然是没有人和他禀告,所以江怀序显得异常震惊,手中茶盏险些没拿稳,面色有些不太好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太子那知道了吗?”
“太子殿下应当在东宫,但现在还没有金吾卫传消息出来,眼下情况不明。”裴珩语速极快,“陛下若有不测,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你与他有旧,我与他亦是盟友,按说此事对我们并非全然不利。”
江怀序立刻摇头:“不,如琢,我觉得此事绝非太子所为,他虽手段非常,但绝非如此愚蠢冲动之人。在宫宴期间,于奉先殿动手?这简直是将‘弑君’的罪名亲手递到政敌手上!”
他太了解章景乾了,那个隐忍多年、步步为营才登上太子之位的人,绝不会行此自毁长城之举。
“这正是我所虑。”裴珩颔首,眸中寒光闪烁,“若非太子殿下,那便是有人欲行一石二鸟之计,既除陛下,再嫁祸太子,借此机会,直接将他也拉下马来。这后面的人藏得深,但并非让咱们毫无头绪。”
江怀序看了一眼裴珩,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起身,甚至连大氅都未及穿好,便匆匆出了江府,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向着皇城方向疾步而去。
寒风裹挟着雪片,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走着走着,裴珩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望向那被风雪笼罩的紫禁城,只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喃喃道:“若有人企图在今晚行大逆不道之事,他该从何处着手?”
这话问得江怀序也是一愣,二人脚步慢了下来,江怀序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如琢,你的意思是?”
裴珩的目光依旧落到紫禁城的的砖瓦上,世事变迁,唯有紫禁城向来屹立于此,像是提醒着他什么。
“当年陛下是如何入京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涌上来,从背脊出发,逐渐蔓延全身,泛出的冷汗湿透了内衫。
当年宣宏皇帝入京,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夜。
那时江怀序刚入翰林院不久,记得那晚,京城本该因佳节而灯火通明,喧嚣热闹,但不知为何,入夜后却异乎寻常地安静,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全城。
他当时在翰林院书阁温书至深夜,归家时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只觉得寒风刺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后来才知道,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