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次日清晨,宋眠醒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她起床洗漱过,就见文兰满脸郑重地开口。
“眠姐儿,我想着,今日去找赵婶子,让她帮我们把这精米白面换成糙米,藜藿之羹这种百姓食物虽然难吃,但是能多撑两个月,这样我们能够慢慢图谋,不至于太过拮据。”
“留一点,单给老祖宗做,她年岁大了,不至于遭这个罪。”
宋眠不想吃糙米,但这是最优解,她琢磨片刻,才认真回:“兴许我馅饼卖得好,我们就有钱买米吃……”
“我老婆子人都躺棺材里了,还怕什么遭罪?既然要把精米白面给换了,那就换成糙米、粟米,大家一起吃!”高秀以拐敲地,满脸不让质疑。“至于眠姐儿去卖馅饼,未来花钱的地方多,我们嘴巴一时受罪没事,但你祖父向来是先攒钱再享受……”
文兰用手背贴贴脸上发痒的地方,也跟着劝:“小辈吃就够了,哪能让您跟着受罪?”
“听我的。”高秀懒得掰扯。
剩下的米面都拿去换糙米。
宋濯去隔壁敲门,请赵婶子过来,跟她说了自家需求。
“这样顶好的精米,两斤能换五斤糙米,如果全换了,确实能多吃些时日。”赵婶子看见这些精米,眼睛都直了。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落魄了,这日子也是他们不敢想的好日子。
“劳烦帮忙把白米换成糙米。”高秀狠狠心,还是闭着眼睛说了,再者,这赚钱也得提上日程。
好歹把粮给续上秋收,马上就要冬日,这御寒的衣物、煤炭、被褥,都得花钱买,这样一算,时间还挺紧迫的。
“我家跟你换,刚好我家三儿子要成亲,需要白米装点门面。”赵婶子喜不自胜,她颠了颠米袋,又隔着篱笆大喊:“掌柜的!送一石收拾干净的糙米过来!”
她话音一落,那黑瘦的汉子带着几个儿子,就扛着小麻袋的糙米就过来了。
“这种麻袋就是三十斤装,只多不少,你们且放心。”
赵婶子爱惜地摸了摸白米,乐呵呵道:“到时候也来喝杯喜酒啊。”
她心满意足地提着白米走了。
宋眠:……
这婶子真是风风火火,办事麻利。
看着带壳的糙米,文兰有些沉默,她上前摸了摸糙米,有些刺手,想想往后都只有糙米吃,就觉得心里难受,她受苦不要紧,几个孩子年岁尚小,何罪之有。
宋眠看着剩下的面粉,心里明白,这是留着做馅饼使的,看来他们把这话给放在心上了。
高秀看着愣怔的几人,将头上的银簪拔下来,递到宋眠手里,温和道:“你自小就要强,心里也有成算,你伯母伤了脸,脑子还不如你好使,这根银簪是足银,你拿去当铺,最低给你一两银子,够你置办想卖馅饼的物件了,不管生意成不成,咱先试试。”
她干枯瘦小的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满是鼓励。
宋眠手里握着银簪,打量着精致的蝙蝠图案,边缘磨得光亮,可见是平日里惯常戴的。
“等卖馅饼赚钱了,立马再赎回来。”
这个家里,都很好。
宋眠望着银簪出神,斜地里伸过来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接过银簪。
“这簪子还是你大伯中举时买的。”
如今簪子还在,人却没了。
宋眠抬眸,就见宋赴雪面色苍白,却又出奇的清俊好看。隐约可见当年状元郎的‘才秀藻朗,如玉之莹’。
偏偏如今伤痕累累,从脸颊到身躯、四肢,鲜少有好皮,在狱中得不到治疗,出狱了,也不过是地头的一把大蓟,锤成糊糊就当药材了,身上更是青青绿绿,看着很是可怜。
但他姿容绝世,脊骨挺直,颇有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味道。
自有一番傲骨难折。
宋眠盯视片刻,方才回眸,接过宋赴雪递回的簪子,问:“爹,你的伤很严重,还是不要起来走动了。”
宋赴雪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压下满腔悲愤。
“我父之志不曾彰,我兄之冤犹未雪,这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这些,几人都沉默了,一时无言。
宋赴雪不想把气氛弄得很沉闷,故作轻松道:“我的伤没什么要紧,明日一早,我同你一起去当铺。”
宋赴雪话说多了,又是一阵闷咳,直咳到面色涨红,片刻后才停下。
见他如此,宋眠拿了个碗,倒凉白开的时候,顺势往里面滴了灵泉水,这灵泉水口感很好,而且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最适合他破败的身子。
想来就算有什么伤,喝过灵泉水,也能快些好。
“小眠愈发懂事了。”
宋赴雪止住咳,便忍不住又夸。
宋眠抬眸,抿唇一笑。
“明日再去换银子,今日来不及了。”
时值盛夏,隐隐有大旱的苗头,温度高得不像话,最热的时候,根本不敢在外面走。
隔日,天还蒙蒙亮,就听见一阵咳声,止住了,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裳声音。
宋眠被惊醒,也起床穿衣服。
因着要出门去,没穿守孝的麻衣,而是换了寻常形制的棉布直裰,出门和宋赴雪立在一处,还真有几分相像。
“走吧。”
宋赴雪担心自己脚程不够,还是把老太太的拐杖拄着,慢慢往外走。
“你大伯母做惯了高门主母,在小事上,反而不如你这个年轻人周全,你今年十四,乍一看还能当半大小子使,也是委屈你了。”
宋眠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垂眸道:“委屈什么?你看我们这一路走来,有许多小姑娘。”
她倒是庆幸,没有穿越在内宅。
纵然失去了锦衣玉食,但她可以做自由的鸟雀。
两人走到镇上,天色已经大亮了,到当铺时,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格外热闹。
小摊贩的吆喝声,街道两侧的酒幡、布幌子迎风招展,还有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汇聚成一股平凡的烟火气。
可惜宋赴雪无暇他顾,带着她直接进了当铺,最后摩挲了银簪一下,低声道:“这簪子,活当。”
他还想再赎回来,人虽然不在了,物件好歹是个念想。
当铺的小窗口处,能瞧见一个花白山羊胡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拿着银簪端详着,再居高临下地瞥一眼二人。
“活当一两银子。”他掂了掂,又放在秤上称重。
宋赴雪神色不动:“这银簪,用了错银镂空的手艺,不能当纯银来算价。”
听他这样讲,掌柜的又多打量他两眼,见他虽然狼狈,但一身气度做不得假,思忖片刻,又添了三百文。
“只能这个价了,再高,我们不要。”
宋眠看看她爹,又看看当铺掌柜,两人都属乌龟的性子,那神色稳得厉害,心里想什么,星点不漏。
“罢了,再给你添一百文。”
宋赴雪这才露出星点笑意来:“多谢。”
“不必,你要活当,一个月内来赎,不必利息,超过一个月,就有一分利。”
“知道了。”
宋赴雪接过剪下来的一两银子,又数了四百文,这才装在褡裢中,拄着拐出去了。
“你想做馅饼,需要鏊子和炭盆,这两样不贵,都是家常要用的,再有一百斤媒要一钱银子,烧煤掺的土一小车也就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