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湖边的风吹来很舒服,许书妍和江怀予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
她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如果方才不是江怀予拦着,那一巴掌怕是免不了。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勇敢的人,其实心里很害怕,只是从始至终都憋着一股劲儿,假装镇定罢了。
江怀予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人仿佛有了依靠,浑身松懈下来,委屈也侵袭而来。
胃里一阵翻涌,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聚集起了泪水。
许书妍努力强忍着,但温热的液体还是源源不断从眼眶中流下。
她慌忙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四周很安静,许书妍想要打破此刻的沉默。
可她不敢开口,害怕一说话就暴露自己的哭腔,只能安静地走在绿茵道中,时不时趁江怀予没注意,抬手抹脸。
手背被满脸的泪痕弄湿,怎么也擦不干净。
江怀予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悄悄朝许书妍看去,在月光的反射下,看到了她眼角有泪水划过。
他怔住,猛地停下脚步,将一旁佯装无事的许书妍拉住,“姐姐,你还好吗?”
这一声“你还好吗”让她浑身一颤,委屈更甚,下意识逃避,把脸转了过去。
“我……”许书妍的声音又哑又涩,一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
下一瞬,她便被人拉至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许书妍微微抬眼看去,便能看到江怀予蹲在自己脚边,仰着头,像只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人的大狗。
她心底一热,又垂下了眼。
片刻后,手心里被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生怕会吓到她,“没事的,难过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陪着你。”
心防彻底崩溃,豆大的泪珠砸落在膝盖上,她的肩膀因为呼吸不畅剧烈地起伏着。
哭声渐渐从压抑着的呜咽声,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抽泣。
眼眶里的泪水和满脸的泪痕很快被一只犹豫着伸过来的手,拿着纸巾轻轻擦拭掉。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会弄疼她。
江怀予用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处轻轻摩挲。
像是在用这无声的动作,在安抚她。
湖对面的星光点点映照过来,江怀予看着她发红的眼尾,满心满眼的心疼。
此时,他单膝蹲跪在许书妍面前,衣角总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小腿。
给她擦拭眼泪的时候,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濡湿的眼睛,让江怀予的心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委屈。
方才发生的事情,从许书妍说的那些话中,大约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性骚扰?他李华霖怎么敢的?
江怀予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把她揽进怀里,可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又猛地收了回来。
许书妍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下来,她看着一身西装革履却蹲跪在地上的人,带着鼻音说道:“你也坐吧。”
“我哭好了,没事了。”
江怀予听话地起身,在她身边坐下。
他想,真的能没事吗?
江怀予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他,也是安慰她自己的话。
他担心许书妍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自己一个人难过,想了想,开口问道:“是不是李华霖欺负你?你难过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一起分担。”
许书妍一愣,“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江怀予:“我……李氏集团在玉湖还是挺有名的,他也没少出现在新闻里。”
其实江怀予并不关注这些,他之所以认识李华霖,是因为小时候爸妈宴请合作伙伴时,他见过,有些印象。
他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幸亏自己脑子转得快,不然现在这样的状况解释这种事情,难免不太合适。
也许是被打开了话匣,许书妍处理好自己的心情,缓缓说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就是我说的那么回事儿,李华霖想占我便宜。”
“带李华霖走的那个人是我的上司,我和我同事本以为今天晚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聚餐。”
“原来都只是借口,我们是他拿来置换公司合作的筹码。”
“后来他们拼命灌那个小姑娘酒,幸好我酒量很差,坚持没喝。”
“你知道吗?当年我刚毕业进阳和的时候,挺敬重我领导的。”
“有能力有魄力,对下属也挺好的。”
“我甚至曾经想过,他要是一直待在阳和,我就跟着不走。”
“可是这一两年,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长大了,终于看清了。”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有一种……自己臆想出来的理想国,摇摇欲坠,瞬间崩塌的感觉。”
江家的饭局,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肮脏事,但并不妨碍江怀予听过不少。
在很多商人的眼里,女性就是陪衬,是取乐的对象,是可以交换的筹码和物件。
江怀予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不是他变了,是你长大了。”
许书妍看着他一幅郑重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个小大人似的。”
说罢,又叹了口气,“还是别长大了。长大好累啊,也不是那种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累。”
“每天有担心不完的事情,工作无法得到有益的反馈和情绪价值。”
“甚至还要防着公司的同事领导。”
“也不知道是只有阳和这样,还是所有的职场都这样。我不喜欢,真的很不舒服。”
许书妍絮絮叨叨一口气说完,见江怀予没有回应,拍了拍他的手臂,“弟弟,你刚才有在听吗?”
因为刚刚哭过,鼻头有些微红,许书妍噘着嘴,假装嗔怒。
江怀予觉得此刻的许书妍撒着娇,有些可爱。
他点了点头,柔声说:“我在听啊。”
“我懂你的感受。如果这份工作和这家公司已经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了,不要硬待。不舒服就离开。”
许书妍很轻地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在阳和干了五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再说了,离开阳和又要重新找下家,下家如何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比现在更糟糕。我会想很多,我没办法说离开就离开。”
“哎,你太小了,还不懂。成年人的事情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江怀予沉默了良久,说道:“我是不懂职场,但我懂不舒服的感觉。不管年纪大小,不舒服的感觉都是真的。”
“想要抽离出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远离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人,和不舒服的环境。”
他说这些,并非是在说空话。
江怀予太知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了。
就像父亲江建民希望他将来能继承家业,掌管江氏集团的事务一样。
他从小便被束缚在“继承家业”的牢笼里,内心却很清楚,自己志不在此。
只是他过去年纪还小,也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
努力读书,考上湖大工商管理专业。
乖顺地按照父亲为他铺的路,走到了现在。
当现实和自己内心的期待背道而驰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