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小修】
“叫她回去。”赵缙蹙着眉头,撂下手中折子。
李怀安眼观鼻鼻观心,心道果真如此。
陛下政事勤勉,于女色上属实寡淡。如今后宫嫔妃们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除去位份最高的韩贵妃,另有德妃和淑妃帮着协理六宫,两妃之下,嫔位上只有安嫔一人。这四位娘娘各自皆是占了一座主殿,乃一宫主位。
其中韩贵妃偏殿里有位姜婕妤,德妃宫里住着马才人,季美人在安嫔宫里。淑妃霸道,当初分殿时便闹着要独住一殿。
宫里头这几个女人不多也不少,昭武帝却只有一个,以一月来算,陛下有大半个月都独自歇在乾清宫里,余下的日头还算雨露均沾。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李怀安暗暗摇头叹了口气,她们仍是空守活寡罢了。
他应了声,陛下忽而将他叫住:“就说朕还在忙,把汤留下,叫她人回去。”
李怀安得了圣意,他推门出去,瞧见韩贵妃带着宫女在廊檐下站着。
他忙上前,恭恭敬敬笑着行礼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吧李公公,这些虚礼便不必了。”韩贵妃瞧着十分和善,又道:“陛下如何说?可有唤本宫进去?”
李怀安腰弯得更甚。
“陛下正为朝事头疼呢,这会儿子怕是没法得空见娘娘。不过陛下说了,叫老奴将娘娘送来的养生汤好生收下,娘娘这便请回吧。”
昏黄的宫灯照在这位年轻贵妃的面容上,李怀安没瞧见对方皱一丝眉头,她仍旧笑着说:“既如此,那便有劳李公公了。”
韩贵妃示意贴身宫女将食盒递给李怀安,另又叫人往他怀里塞了一锭金裸子。
李怀安目送韩贵妃主仆离去,他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渐渐直起腰背。
啧,瞧瞧咱们这位贵妃娘娘,面上是丝毫都不露声色啊,没由来地他想起今日那莽撞的姑娘,便是勾搭人的手段都拙劣青涩的很,若是日后当真有幸入宫,恐叫这些娘娘们吃得渣都不剩。
“人送走了?”赵缙抬抬眼皮,撇向李怀安手里提着的食盒。
李怀安点点头,试着问:“御膳房的晚膳还要一会儿,陛下可要先喝碗汤垫垫?”
“不必,倒了罢。”
帝王言简意赅,又批上折子,李怀安没有大的惊讶。
毕竟韩贵妃是韩太后的侄女,陛下不过维护着些明面上的面子,哪会真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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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愠舒舒服服睡了通好觉,晨起时她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面色都要红润不少。
她哼着小曲,由着秋菊伺候她梳洗,好心情不言而喻,毕竟今日她可是要同那显郡王私会呢。
这孤男寡女呢,你来我往间,待显郡王对她生了情愫,她便有意无意提起自己在家中的境况,但凡是个真男人,应当都不能眼睁睁瞧着她给旁人做妾吧。
秋菊手巧,一边给叶知愠梳发,一边问道:“姑娘,奴婢不明白,您前日怎没与那显郡王说,您是成国公府的六姑娘?还有就是,这事这么急,您怎将时辰定在了半下午?”
叶知愠回眸,“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若早早说了,那还有甚意思?说不准他还疑我别有用心呢,倒不如今日听戏过后,天儿正好也暗下来,我正好有由头叫他送我回府,再顺势道出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秋菊登时亮了亮眼,夸道:“我们姑娘真聪明!”
好在国公府的女儿做妾,并不是甚光彩事,除去两家人,并未在外头肆意宣扬。只待日子到了,韩家的一顶小轿将叶知愠接走。
叶知愠哼哼唧唧两声,与秋菊道:“你若多看些话本子,也能如我这般聪明。”
秋菊:“……”
她看自家姑娘是当真将那不正经的话本子当成金科玉律来供着了!
从早膳等到午膳,叶知愠懒懒翻了几页话本子解闷。快到申时,她便偷摸着带上秋菊从西侧的小后门出去,主仆俩直奔秦园。
秦园是顺天府主打听戏的园子,只要交够足两的银钱,除去点戏还能喝茶吃些瓜果,一番下来花出去个三五十文钱不在话下。
叶知愠是个庶女,每月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她日日都要掰着指头数着花。
她虽爱听戏,却也只能一年奢靡一次,是以邀显郡王来秦园真真是在往她身上割肉,毕竟因着对方的身份,她也不能将人往百姓们常去的小茶肆带。
再说那种小地方连个厢房都没有,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还如何谈情说爱?
叶知愠宽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咬咬牙,一次性付了五十文钱,被人领着去上好的厢房,并遣秋菊在门外等着接应。
只可惜快申时二刻了,秋菊气鼓鼓上来两回,小二亦期期艾艾问她何时点戏,叶知愠早没了来时的好兴致,仍是蔫蔫儿道:“再等等吧,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茶盏里的茶水添了又添,叶知愠往净房跑了两三趟,这回不止秋菊生闷气,她自个儿都开始耷着张脸,心头憋闷。
在今日之前,她自觉显郡王是个守诺的君子,现下却对他的德行有了质疑。
叶知愠开始胡思乱想,显郡王是忘了她的邀约还是当真被事情绊住了脚?亦或是他那日应下后悔了,不过随意调侃自己而已。
怪自己傻,怪自己蠢,竟还当了真!
叶知愠快将手里的帕子给绞碎了,她将秋菊叫上来,拍板冷笑道:“不等了,他爱来不来,咱们自个儿也能听戏。”
方才白等这半个时辰,都不知没了多少文钱,她又不是钱多的烧得慌!
秋菊讪讪问:“那……那这可如何是好啊?姑娘要放弃吗?”
“先不管他,既已花了银子定好厢房,那便不能白来一遭,咱们也好好享受一番,别为个臭男人影响心情。”
至于放弃,绝不可能。
显郡王是叶知愠至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若放弃便意味着她只能认命。
叶知愠拾掇好心情,把小二叫来,小二点头哈腰,极力与她说当下备受顺天府贵女们青睐的《西厢记》和《牡丹亭》。
这两出戏好是好,只她今日偏要反行其道,点了出没怎么听过的《琵琶记》。
一男一女两个怜人在台上唱的情真意切,叶知愠在下头听得全神贯注。
这出戏说得是一个姓蔡的举子进京赶考,独留下发妻赵五娘在老家支撑门户,没料一朝公婆去世,赵五娘背着琵琶上京寻夫,却发现丈夫已娶了牛丞相之女。
她日日在乡下吃糠咽菜时,丈夫却在丞相府吃香喝辣。
待叶五娘知晓丈夫是因丞相之威被迫抛弃糟糠之妻时,先是感动丞相之女,再由皇帝下旨与丈夫回乡团圆。
世人皆赞叶五娘乃女子楷模,孝敬公婆,宽恕丈夫,是个真真正正的好媳妇,叶知愠心觉这都是歪理屁话。
她同情赵五娘却不理解她的做法,至于那姓蔡的,就是个无可辩驳的负心汉。苦头都是赵五娘吃的,名与福气凭何都归于姓蔡的头上。
男人就没个好东西,个个都是负心汉。
叶知愠莫名想到放她鸽子的显郡王,许是她听着入了戏,将显郡王当成了蔡举子,越想越来气,红着眼睛抽抽搭搭起来。
“姑娘,您也哭了?”
秋菊抹了把泪,呜呜咽咽的。
“这牛丞相真是个坏蛋,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好在赵五娘与蔡举子终是团圆过上了好日子。”
叶知愠:“……”
她登时止住眼泪,清醒不少。
算了,她也懒得费心思与秋菊掰扯,秋菊只会觉得她中了话本子的毒。
一出大戏唱完,已近乎快过去半个时辰,外头的天色瞧着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秋菊去支开一扇窗户吹风,她探出脑袋,倏而回头惊呼道:“姑娘,外头好似下雨了,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出来时也没带把伞。”
“是吗?这雨势瞧着,也不知待会儿会不会下大?”
叶知愠小跑到窗边,她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