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邓娇上吊
“怎么,诸位大人看到是孤出来,怎么好像有些惊讶?这是孤下令修建的陵园,难道孤,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东莱波似笑非笑,虽是问着众人,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清凌凌地注视着邓濛。
“王上,您言重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臣等只是听见有男人若有若无的哭声,恐在陵园内出现什么意外,才跟随着邓大人前来一探究竟。”户部侍娘向前走出一步,拱手对东莱波行礼,温和恭敬地解释道。
户部侍娘一向是个聪慧敏锐的性子,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出来为友人解围。
“哦?是这样吗,邓大人?”身穿金红色骑装的君王挑了挑眉头,眉眼间一片凌厉之色。
“正如王大人所说如此。”邓濛慌忙点头,一时间竟不敢与不怒自威的帝王对视。
在场众人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也都不是傻子,或多或少明白了什么,知道邓濛在把她们当猴子耍,因此她们都纷纷提出告退。
“怎么,邓大人还不走?孤在这那么久,可没有听见男人的哭声,怎么你偏说听到了?你可是不信孤,在说孤说谎!”
“臣下不敢!”邓濛慌忙跪下,连连磕头,头碰到寺庙的青砖上,声音清脆。
“臣只是找不到臣带来瞻仰姐姐良玉的小男邓娇了,疑虑他在寺庙中,所以才迟迟不走。臣并没有不相信王上的意思,请王上明鉴。”
“不要一声声良玉那么亲切,良玉不过是你邓家旁系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她死的时候,你甚至都推脱身体不适没去参加她的葬礼!”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邓濛带来的众人噤若寒蝉,告辞得慢没走成的也纷纷跪下。
“请王上息怒。”
“既然邓大人担心孤私藏了你的幼子,那何不亲自来一探究竟。”
邓濛突然意识到,刚才隐约的哭声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茂密的山林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拂过的沙沙的声音。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有些颤抖,缓慢地站了起来,在东莱波眼神的逼迫下来到大敞着的寺庙的门前,往里一看。
寺庙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尊雕刻地惟妙惟肖的满天神佛。邓濛放下心来,却骤然对上一双满含怒气的金色眼眸。那眼睛极大,极愤怒,就好像在看着什么灭族的仇人一样,眼中凝聚了万千的怒火和愤恨。
“啊!”邓濛向后倒退几步,几乎要栽倒在地。
“邓将军御前失仪,由兵部太仆院从三品太伊令降为从四品太仆少伊。”东莱波冷淡地宣告着邓濛邓的失势。
众将没有一个人为邓濛求情。在十三陵对死去的英烈不敬,是大过。
前几年十三陵初建立的时候,有一个开国之后在这里侮辱英烈,被东莱波发现,直接削爵,降为庶人。
即便邓濛明面上只是犯的小错,但现在谁还不知她故意制造让幼子与君王独处的环境,想让幼子进宫,从此翻身。
而邓濛想让东莱波做折辱良玉等英烈的事情,不如说是火上浇油。让原本对邓濛逼自己娶邓禅一事不满的东莱波大发雷霆。
听到自己从三品降级到四品的邓濛两眼一黑。虽说只降了一级,但三品以上的是高级官员,与四品的中级官员之间可差了天差万别。
光是代表权力的绯红官服,就要还回去。家中的正夫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埋怨自己。
这还不是最令她最绝望的。
东莱波拂袖离去后,家仆惊慌地跑来,在邓濛耳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娇娇他…”这次邓濛彻底坚持不住了,浑身无力,直接瘫软在家仆怀中。
“邓大人,请坚持住啊。娇少爷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公道。”与邓濛交好的御鸾台左散骑常侍安慰友人,抓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呵,不要脸的泼妇,居然让自己的幼子作出这种事。”
被邓濛摆了一道的凤阙台正二品凤阙令薛大人给邓濛心口插了一刀。薛大人平日里就看邓濛仗着家族出了邓良玉和邓禅两个君王身边的大红人而嚣张的姿态不爽。如今有了机会,可劲地嘲讽邓濛。
回宫后,疲惫一天的东莱波脱下骑装,在宫人的服侍下进了天然的汤池。
“王上,十三陵路远,您何必骑马过去呢?您若想微服出访,明明可以乘一座马车过去的。”
东莱波身边的自幼跟随她的老人一边为她按摩酸疼的肌肉,一边心疼地说。
“孤还没有老到那个时候。”
东莱波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王上,您与别人不一样,您永远年轻。”
“还是你会说话。赏,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跟孤说。是新鲜的美人还是府邸宝马?”
“伮庳只希望王上能开心,至于旁的,王上都已经送给过伮庳,您不记得了吗?”
东莱波有些汗颜,她日理万机,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赏赐下去。即使是身边的老人,也难以记得。
于是她机智地岔开话题。
“尚母跟我一般岁数时,还能于万千人中取得敌将首级。而孤这个年纪,跑马一天就已经乏了。真是惭愧。不知道到了地下,尚母该如何训斥我呢!”
“王上,您不能这么说。您在位九年,已经东征东宛,西伐西凉,北征北朝,南伐南夷。楼兰的国土在您的治下内翻了一倍,您已经是名垂千古的明君了。”
东莱波笑了笑,“还不够,孤还有更远的目标,吐蕃,日本,新罗,高丽,还有拜占庭。这些地方飘扬的旗帜上,都应该姓李和东莱。”
“那伮庳就祝王上,得偿所愿。福泽天下,德被天下。”
东莱波在宫人的簇拥下换好衣服,雷厉风行地走进紫宸殿准备补上今天的政务。
“王上,”侍从快步走来,在东莱波耳边说“邓小少爷上吊了。”
东莱波眼中流露出一丝厉色。
“邓濛居然如此狠心,舍得让自己最宠爱的幼子上吊自杀,以表清明。”
在东莱波与邓濛等人对峙的时候,君王身边的暗卫也不是死的。她们早早就翻窗带走了邓娇,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发不出声音,然后丢在了礼部尚书张大人的回程之路上。
那张大人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连东莱波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张大人人不年轻,思想却仍旧年轻,酷爱年少娇媚的少年郎,于床事之上也颇为热衷。
张大人在路上见到一个符合自己胃口的少年郎,以为养在深闺里的邓娇是勾栏男子,就立刻就将他带上了马车,行了翻云覆雨之事。
找不到人的邓濛派人循着踪迹回到了张大人的府中,见到了饱受摧残的少郎。仆从想带邓娇回府,却被张大人拦住。
张大人思想还有一丝老旧保守,她认为占了人家少郎的身子就应该对其负责。拉扯之下,邓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上吊了。
东莱波对此没有一丝惋惜。胆敢设计到帝王头上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下去吧!”东莱波挥了挥手,侍从听令下去了。
处理政务了半晌,天色已晚。东莱波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开始思考要
不要宠幸一个后宫男子解解乏。
楼兰三日一朝会。昨日上朝,今日明日都不用上朝,何不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为君者,不可耽于美色,身为一个优秀称职的君王,不能在情事上放纵。
东莱波思考来思考去,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就听见宫人前来禀告,“赫连伽罗前来求见,不知王上允不允他进来。”
“赫连伽罗?”这个熟悉的名字从东莱波的脑海中被扒拉出来。想到那张与叶玄苍有七分相似的脸,东莱波面上流露出笑意。
“让他进来。”
等对上赫连伽罗那张俊美无俦的深邃面孔时,东莱波恍惚了一阵。
真像啊…
今日的赫连伽罗穿着一袭墨绿色圆领袍衫,漆黑的墨发被牢牢地束在脑后,身上佩戴着佩环和绶带在行走之间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俨然一副唐朝贵族男性的打扮。
“王上,伽罗请见…”
“男子的仪态要好,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高贵的身份地位。玄苍在行走间佩环从不发出声音。”
“既然要取悦孤,那就学好了。”东莱波打断了赫连伽罗的话语,冷声训斥。
赫连伽罗的脸在一瞬间变红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写着磅礴的杀意和羞愤之色。
我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居然在一个女人这受到如此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虽然杀意只有一瞬间,但无论是侍卫还是东莱波本人都清楚地感知到了。
三位侍卫冲上去,将赫连伽罗制服在地上,擒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深深地按在地上。
“王上,您该如何处理这个反贼?”
宫人已经将称呼从赫连伽罗改变成了贼人。
“不必处理。孤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东莱波上前几步,用手捏起了赫连伽罗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唐人和西域人的面孔再相似,也是有不同的。
比如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下巴。
“以后来见孤的时候,记得将你碧色的眼睛遮挡起来。孤不想在沉沦之际,还要面对玄苍已死这个残酷的现实。”
说着,她随手,就像是在丢着什么垃圾一样,把赫连伽罗甩到了一旁。那冷漠的动作,和对待邓娇时有说不尽的相似。
“把他带下去,禁足。除了孤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去见他!”
回到寝宫后,赫连伽罗直接竭力倒在了地上。
“您应该收敛自己一点的,郎君。”阿依木扶起他说,随后恨铁不成钢地深深叹息一声。
“阿依木,你快说,你是不是故意害我,想要我失了圣宠,命丧楼兰,有家难回!”赫连伽罗翻身将阿依木压在身下,一双碧色的眼眸中写满了遮掩不住的怒意。
阿依木没有解释,她只是冷淡地将赫连伽罗从身上掀翻,丢到一旁冰冷的石砖上。然后站起来,梳了梳被赫连伽罗搞乱的棕褐色浓密长发,用钗环梳起一个凌厉的发髻。
“您说我是什么意思?”阿依木反问道,一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在日光下显得瑰丽就像旷野的晴空。
“我当然是希望您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一飞升天,从而使我重新回到宫廷政治与权力的中心。”
“不满您说,我曾经做到了这宫廷说一不二的宫廷大女官,可是一朝对您的特殊照顾,导致永久地被分到您这里了。您说,我想要做什么?”
也许是阿依木那双清冷的蓝色眼睛太过凛冽,赫连伽罗竟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不敢与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