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他们明明都如此熟了,这人还要赶他离开。
少年不解,愣在原处。
谢禁松开指间发带,转身欲朝殿中走去。
下一瞬,身侧少年抓住他衣袂,迟疑地开口道:“可我想要留下来。”
谢禁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盯着少年的面容。随后,他抬手拂过少年眉心,一股带着凉意的灵力钻过少年的灵台。
凤凰属火,被如此精纯冰寒的灵力入侵灵台,少年觉得寒冽彻骨。但他咬紧牙关,强忍住了。
半晌,谢禁收回灵力,平静道:“你没有修无情道的天赋。”
少年:“……”
他何时说了要修无情道?
正当少年怔愣时,谢禁已然离开。
少年追上去,还吃了个闭门羹。“砰”的一声,眼前灯火通明的宫殿彻底被关上。
摸他的时候,还会温和地唤他“乖孩子”,眼下用完就丢,还把他关在冰天雪地里。
当真是反复无常。
少年眼睫轻颤了下,难免觉得不忿。站在冰天雪地里,他思忖须臾,重新变作鸟身,飞到谢禁寝殿窗边,用力啄着面前的窗沿。
一时间,风雪习习之间,夹杂着接连不断的“咔咔”声响。
小凤凰啄了快一炷香之久,才勉强停下来。就在这时,眼前紧闭的窗忽地被打开。
猝不及防之下,小凤凰站在窗沿上的爪子陡然一松,惊慌失措地“啾”了一声,他的身躯往窗下掉去。
谢禁冷冷看着,终是伸手将小凤凰给捞了回来。
小凤凰一进去贴满暖符的寝殿,立马活了过来,翅膀使劲扒拉在谢禁怀中,不肯松翅。
谢禁关上窗,对小凤凰说:“化形。”
小凤凰像是听不明白般,将脑袋埋进他心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拱他。
谢禁垂眸,注视良久,最终抬起手轻抚过小凤凰背上羽毛,出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送你离开。”
小凤凰不听,只顾着待在谢禁怀中。
谢禁拿了一块暖玉来,塞在小凤凰翅膀下面,抱着这只装糊涂的鸟上了床。
夜色昏暗,冷冷的月华如银纱般洒落入室。
直到听见谢禁缓慢的呼吸,小凤凰才悄然抬起脑袋,瞧了一眼谢禁。
夜里,谢禁会如同凡人一般入睡,睡姿平稳且规矩,没有半分逾越。
小凤凰搭起翅膀,碰了碰沉睡的谢禁,只觉得这具身体冷极,像没有任何生气的容器。
小凤凰从前暖被窝,因其身形不大,只能勉强帮谢禁暖心口。但是……眼下就大有不同了。
他会化形!
人身比鸟身大只好多。
小凤凰灵机一动,化作人身,将面前这具身体抱住,圈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帮谢禁暖心窝、暖身体。
等明日一大早,他趁谢禁还没醒之前,重新化作小凤凰就好了。
少年怀着这样的心思,很快入睡。
翌日。
谢禁意识回归时,很快就感知到了今日床上与往日的不同。他睁开眼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少年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缠着他,又将手臂横在他腰间,像是把手臂当翅膀在用般。
谢禁思忖着什么,将少年一把推开,坐起身来。
熟睡的少年摔在床下,意识立马清醒,睁开眼看向坐在床上的谢禁,小声地喊:“谢禁……”
谢禁问:“你叫什么?”
“凤星燃。”少年开口。
“走吧。”
谢禁刚一起身,坐在床下的凤星燃伸手抓住他的袖袍,仰头望着他。
见凤星燃不吭声,谢禁敛神垂手探去。
凤星燃愣了下,身形往后一退。
谢禁淡淡抬眸,盯着他。
下一瞬,凤星燃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咻”的一声把自己重新变成了鸟。
小凤凰可怜兮兮地望着谢禁。
谢禁不为所动,探手将小凤凰提了起来,往寝殿外走去。他脚下步法变换,不过眨眼之瞬,便到了神荒境结界边缘。
谢禁道:“化形。”
小凤凰不肯。
谢禁沉默过后,抬手以两指点在小凤凰眉心灵台。
灵力相冲之下,小凤凰别无他法,被迫化作人形,转身拉住谢禁衣袂,出声问道:“境主,我能留下来吗?”
“我昨夜已经说过。”谢禁淡声解释,“你没有修无情道的资质。”
说罢,他欲将凤星燃推出结界,却不料面前这个少年反手抱住他腰身,死活也不肯松手。
凤星燃跟以往来此神荒境的那些弟子不同,不仅胆大,还肆意妄为。
谢禁从未碰见过这样的人,也没碰见过这样的鸟,一时陷入默然。
“境主,您救苦救难救救我,好心收留我。”凤星燃闭上眼,心一横,继续说,“外面有人要迫害我。”
谢禁:“那你便迫害回去。”
凤星燃失语地睁开眼,与垂眸的谢禁对上视线。他从这位修无情道的神荒境主眼中看出了不解之意。
谢禁静静地问:“有人迫害你,那你迫害回去,有何不对?”
凤星燃:“……”
没有不对,但……
凤星燃头一遭发现谢禁的认知竟是如此简单,同那些神官全然不同。
“打不过?”谢禁像从前握小鸟尖喙那般勾起凤星燃的下巴,轻声说,“乖孩子,你有两个法子。”
“其一,任由他们迫害。”
“其二,躲起来,藏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好好修行。”
凤星燃神色微怔,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股灵力强行缠上他双臂,将他整个人从谢禁周身抽离。
下一瞬,他整个人被丢在了结界外面。
天光落下,带着阵阵暖意。
凤星燃恍然地站起身来,才发觉神荒境中常年被冰雪侵袭,外界竟过了半年之久,已是春光明媚,百花灿烂。
不过是一道结界之遥,里面是寒冽枯寂,万物皆不生,外面却是红尘人间,繁华万千。
凤星燃看向神荒境结界。
那里早已没有谢禁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竟也会生出一种被抛弃的荒诞错觉。
明明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算计而已。
被世人尊称为圣人的神荒境主,短暂的温情也不过只是表象。
鸟果然比人愚钝,连这也看不清。
凤星燃笑了笑,转身下山。
山下的小镇茶馆中,说书人说着一连十几年不变的内容。
“话说,神荒境主是四洲五域内最惊才绝艳的天才,不过百年,便无情道大成。就连历来的神荒境主,都比不过如今这位神荒境主这般有天姿。”
说书人说着说着,又挑起自己烧了十来年的烟杆,虚眯着眼用火折子去点烟。
十几年的烟瘾,就靠这一口来回神。
说书人猛吸一口,还未回吐,就听见茶馆内有人问他:“那其他神荒境主后来去了哪里?”
“嗯?”
说书人听见这道声音,被呛了一口,还未出声呵斥,茶馆内的其他人已经议论了起来。
“对啊?”有人问说书人,“老头儿,你只说如今这位神荒境主,怎么不说说从前的神荒境主呢?”
“如今这位神荒境主在位已千年之久,那其他神荒境主在位时,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世呢。”有人嬉笑道,“这不是说,如今这位神荒境主比我还老?”
“胡说八道!”说书人气急,抓着烟杆,瞪视那人,“修士大多岁月永驻,面容不变,更何况修为大成者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岂是我们这等凡人能够想象的?”
凤星燃坐在茶馆的角落里,出声问道:“所以,其他神荒境主还都活着吗?”
“这……”说书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只好呵斥凤星燃,“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才半年而已,说书人已经想不起半年前见过的人。
凤星燃忽地就想明白了。
凡人一生不过百来岁,见过多少人,记得多少人。
不过半年而已,对于岁月永恒的神荒境主来说,也不过眨眼之间,如一粒尘埃,丢了弃了都没关系。
凤星燃饮了一口茶,心说这杯茶没有谢禁给他的灵泉好喝……
这股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给狠狠掐掉,脸上露出不虞之色,暗自唾弃自己。
鸟脑子就是容易被收买,一点嗟来之食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见他不吭声,说书人誓要找回场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用烟杆指着凤星燃,质问道:“神荒境主与天长存,自然是还活着的。”
凤星燃以手中茶杯拨开指向他的这杆烟,轻轻挑眉,问道:“以往的神荒境主既还活着,那为何还需要新的神荒境主?”
旁边有人好奇地应和出声:“对啊,为何呢?”
说书人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晓得?这些说书的内容都是神宫传给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再传给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才传到他这里来的。
凤星燃对说书人道:“或许,是旧的神荒境主死了,才会有新的神荒境主。”
对于凡人而言,修士飞天遁地,至强者无所不能,寿元无尽,凤星燃说出此言,简直大逆不道。
说书人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神荒境主当然能永世长存了。”
“世上能长生不死的,大概只有那些灭不掉的魔族。”凤星燃放下茶杯与银两,好奇地反问,“你难道是在说神荒境主是魔族吗?”
此言一出,说书人还未有所反应,自茶馆另外一侧传来一阵清脆的茶杯碎裂声响。
茶馆小二见状,连忙走过去。
那桌客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又给了银两当赔偿。
到了这时候,说书人终于想起来凤星燃这号人,追着凤星燃至茶馆外,大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之前那个胡作非为的野修,我要报官,我要上报驭灵司,把你这野修抓起来,挫骨扬灰。”
“错了。”凤星燃回头望向茶馆,目光轻淡地笑了下,“我并未犯事,也没有进过神城,驭灵司又要用何种理由来抓我呢?”
……
神荒境。
谢禁回到殿中,思忖瞬息,拂袖撕掉了满屋贴上的暖符。原本温暖的寝殿瞬间被寒气所侵袭,不余半点暖意。
撕掉所有暖符后,谢禁方才去书房看书。
平日里,他总会倚在窗边,借着窗外天光,观阅前辈留在神荒境中的诸多书册。
书桌上还摆放着此前没看完的书册,
谢禁随手拿起,翻开一页。
书页上落了一枚黑糊糊的爪子印,是前几日小凤凰胡闹时沾了墨故意踩在他这册书上的。
书册因需长久保留,其材质特殊,墨印会长留在书册上。
踩完书册的小凤凰自觉理亏,张开翅膀,飞扑出去落在地上,在书房内留下一连串爪子印。
最后实在无法,小凤凰又飞扑回来,伸出黑糊糊的爪子,无辜地望着他,还在他衣裳上踩了两下。
谢禁望着书页上的那枚爪印,默然一瞬,合上书,将其放回书架之上,又随手抽出一本书来。
是他的修炼手札。
修行千年,谢禁如同历来的神荒境主般,将自己修行之所得一一记录,以待后来者。
后来,他发现修行容易,日复一日,并无任何不同。除了每次下荒渊之外,便不再记录。
直至近段时日……
谢禁翻开最新的一页记录,上面写满了小凤凰饲养记录。
——凤凰爱漂亮,喜好世间至美之物,还爱好打扮他人,不限于同类。
——凤凰爱睡觉,睡一日三餐,爱好夜里闹腾和爬床。
——凤凰易掉毛,还爱送毛。
……
谢禁合上修炼手札,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不养鸟的书册来看。
午后,落入神荒境中的天光依旧冰凉,比不上小凤凰的温暖。
谢禁倚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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