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
祖母这番话,他想了许久。
天边日月交汇,刺目金灿褪去,皎白银月抚上肩头时,他才堪堪开口:“我觉得,我们当是第四种。”
“哦?”
裴老夫人抬眸,染出几分趣儿。
只见自家混小子神色坚定道:“她此时拒绝我,只是因她心中有自己的坚持,无暇思虑其他。
既如此,我便助她实现毕生所愿。
届时她若再无意,我便缠,缠到她爱上我!所幸我没脸没皮惯了,也不怕她嫌我烦。”
他自顾自说着,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院子,翌日一早便去了玉迎春。
毫不意外,被荆霜塞了个闭门羹。
他倒也不恼,只悠哉坐下,扬声道:“无碍,所幸我闲着无事,不若就在铺子里坐着,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及时支应。”
荆霜为难地里外看看,半晌才讷讷应下。
琢玉房里,许欢言将一切尽收耳底。
见他不在乎之前那事,心中默默松了口气,连带着手都利索起来。
不知不觉,一月已过。
琢玉房的门鲜少打开,裴江遥也鲜少在椅子上安静坐着。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偷偷溜到床边,倚着墙角席地而坐。
偶然一次许欢言开窗,还被他吓了一跳。
方要问时,却得他一连串的关切,只得默默闭嘴。
只是自那日起,窗户便再没关上。
窗边也多出套桌椅,有一红衣少年郎掂着茶水点心,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朝里望。
就这样过了许久,终于到了交货的日子。
一大早,裴江遥又带了一群人来。
熟悉的阵仗,熟悉的物什,只不同的是,这次早早便在隔壁备好。
待许欢言沐浴出来时,房门外,只余他一人。
“他们人呢?”许欢言不解,毕竟方才进去时,外面乌泱泱一群人。
“家中有事,我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裴江遥面不改色胡诌道。
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多做追究。
稍稍收拾妥当,绞干头发后,两人便陆续将雕品搬到了前厅。
门口早就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来取货的反倒过午时后才陆续有人来。
他们并不抱什么希望,多数只是来瞧热闹;只有少数想着若有人说话实在难听,便替许老板辩驳几句,为免场面太难看。
可不曾想,红绸掀开的那一刻,几人却看的直楞眼。
就连人群里于则派来煽风的人,满腹诋毁也噎在嗓子上不去下不来,最终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他走后,玉迎春内更是热闹的不行,直到晚间才安静下来。
瞧着手中厚厚一一沓定书,许欢言简直笑的睁不开眼。
好在三月劳作终有所成。
此后半月,铺中下定之人仍络绎不绝,不知叫多少人红了眼。
只盼着有人出手教训一二。
渭南玉雕行议事厅内,众行老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苦水,吐的高坐之上的于则简直一个头三个大。
烦不可耐地拍桌,总算得了说话的空:“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
你们生意不好做,难道我手上生意就好做?
有与我诉苦的时间,不若给几名匠师单独辟院,让他们也磨磨新技法地好!”
这话说的不客气,但也算个法子。
几人对视一眼,忙捧着笑道:“行首高见,届时若有新技法能否教授一二?”
于则冷笑着瞥他,说的却是互利:“自然,于某不像许欢言那般小人肚量,届时若创出新技法,定与诸君共赏。”
下坐众人连声道谢,奉承话层出不穷,连带着也骂女子就是女子,小人肚量。
一盏茶下肚,喝的身心舒畅。
末了,于则起身时又道:“诸位,速将楼中最得力的匠师送来,我已在于府外辟出别院,可供匠师们潜心钻研。”
话落便拂袖离去,只余众人捧着茶盏,面面相觑,心中暗骂老狐狸。
便是再多不虞,也不得不送去,毕竟此事若成,他们便再不必怕玉迎春抢生意了。
日暮时分,匠师陆续送达。大多年迈,鹤冠消瘦。
打眼一瞧,便知精于玉雕一行多年。
于则满意点头,昏黄灯光下,映出几分奸滑。
研发新技法不假,共赏也不假,可有一事他不曾告知。
他早得到消息,不日会有使臣来渭南,遴选一技艺卓越之人进京,为半年后的国宴献玉。
若被选上,便有机会获封皇商,此后,便是名满天下、无上荣耀。
此人,必须出于他于家。
于则恨恨想着。
越想越觉可惜,只是送信人不曾说使臣是谁,若的知其身份,趁早结交......
细细捻着唇边山羊胡,眼里终带着惋惜。
但转瞬,又狠厉下来。
便是不知也无妨,只需趁早创出新技法便好。只那许欢言,真真是个麻烦。
她若不知此事便可留她到国宴后,若非要掺和......
便怪不得我心狠了。
于则心中思忖着,面上是藏不住的狠辣。
此番算计,只他一人知晓,此刻许欢言正在琢磨纹样。
根据玉料色块部位设想出大概图样,先在纸上画一遍,落在玉料上时,才会手随心动,不至于四处磕巴。
砚台中墨磨了一遍又一遍,墨条矮了半截时,天才大亮。
众人知她忙于楼里生意,大多都不愿打扰,可偏偏有个没眼色的。
“许欢言!许欢言起床啦!日上三竿,院里都扫了三遍了还不起床!”
“嘟嘟”的敲门声萦在耳侧经久不歇,她瞧着已染上墨块的图纸,默默叹气。
起身开门时,心中烦得很:“裴江遥!你一天天闲得慌是不是!
都说了我在忙我在忙!你才在睡懒觉呢!院子又不是你扫的你怎么知道扫三遍了?”
一连串的话砸在脸上,便是瞎子也能瞧出她心情不好。
罪魁祸首裴江遥讪讪挠脸,忙将手中图册递到她面前,讨好道:“你看,这是我找师傅画的宅院布局。
你先前不是说要办个术堂书院吗?快来选选,哪个好。”
说着就一侧身溜进了屋里。
说到这事儿,许欢言瞬间熄火。
她倒忘了,这事还是昨日她托他办的。
不想他竟这般迅速,不过一日便找人画了图纸。
前几日交货后拿到钱,她便去了那间小巷,扬言要为这里的姑娘赎身。
正在教她们唱曲的老婆子嗤笑,上下扫着打量,只当她在说大话。
她也不杵,只说要找管事的。
不多久,羞花阁的妈妈便来了。
人还没进门,便先被脂粉浓香扑了满面。
许欢言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美妇人。
面若桃腮,声若蜜糖,婉转之间莲步轻移,婀娜窈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