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离开
“李执竹?”时顽唤他的名字。
但他却没有反应。
他站在原地,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惊惧包围。
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脑海中所有过往的蛛丝马迹、明里暗里的利益链条,全都以一种令人作呕的姿态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撤退?他从来没有下过撤退的命令。
相反地,在他们攻下中心据点的关键时刻,到死都在苦等着的,是本该由维米尔带来的关键晶核。
错误型号的武器配件,没等到的接应,被封死的退路……
还有那,因此而永远留在了沙星的无数年轻性命……
心脏和胃都在抽搐,眼前的世界一阵旋转,他不受控制地跪伏在地,原本挺拔的脊梁蜷缩起来。他的手指紧紧扣进地面,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或者确信什么。
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心脏如同被握在拳中,几乎如同濒死。
“李执竹?你还好吗,你清醒一点!”
时顽见这情形,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扶住李执竹的肩膀。
可呼唤并没有作用。
南歇风听到外面的动静,睡眼惺忪地出来,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跑上来搀住李执竹。
“要叫节目组吗?”他问道。
时顽惊慌点头,却又迅速地摇了摇头。
她想到这几天节目组的对选手失踪和受伤的处理措施,对节目组的手段并无信任。
眼见李执竹的手指已经因过度用力而鲜血淋漓,指甲混着砂石嵌进肉里,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时顽打开终端,兑换了安眠注射药剂。
并不是兽用的安眠药类,而只是调节激素水平,让人心情趋于平缓的生活辅助类药剂——至少商城简介是这么讲的。
在注射完后,李执竹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说是恢复平静也不太对,他是直接陷入了沉睡。
如果不是呼吸和心跳正常,而且终端上显示的各项指标都良好,倒真像个死/人。
南歇风背起他来,放到草棚内休息,吐槽着:“这两天晚上,我可从来没在屋里见过他,也不知道在哪休息的。”
昏迷的李执竹被放到了绵软的草垫上。虽然没有意识,但他紧锁的眉头,紧咬的唇,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还是昭示着:他现在或许在做着一个不太好的梦。
天色不早,南歇风一向话多,今天却什么也没问,只承诺会看守好病号,便赶时顽回去休息了。
时顽也没睡好,一晚上思绪纷杂。
她甚至梦到了原身的哥哥——梦里面容模糊的青年,递给她一块灰色的糖果,说:“等我从沙星回来,我们就去找个物价低的小星球,买个带花园的房子,再养只机械狗,机械猫,或者机械老虎……”
梦里哥哥的声音,与她熟悉的,现实中时遂的声音,一模一样。
天色亮了。
时顽醒来时,眼角还残留着一滴眼泪。
可她自己却记不起来,这眼泪是为什么流的。
李执竹呢?
她最先想到昨晚状态异常的李执竹,赶忙出了门。
篝火旁,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又去了另一个草棚,同样没有看到李执竹。
回应她的,只有揉着眼睛的南歇风:“李执竹?他早上醒来看着状态不太好,说是有点事,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还回来吗?
这些问题,现下似乎没有了问的必要。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时顽没有问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李执竹了。
一方面,她怨恨、愤怒,他的错误指挥,害死了自己可能存在的哥哥。
而另一方面,她对于昨天自己冲动之下的责问,却又感到隐约的歉意——
看李执竹的反应,似乎另有隐情,更何况,哪怕仅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李执竹似乎也不像报道里描写的那样,是个自负、不顾手下生死的恶人。
少了一个人,精心准备的早餐也没有了。
虽然仅仅才一起度过了几天,但突然的空缺,仍让人很不适应。
时顽发着呆,嘴里嚼着商城兑换的蔬菜饼,对面的南歇风话也少了很多。
“蔬菜饼好像不太新鲜。”南歇风找了个话头。
时顽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注意味道。
李执竹也许不会回来了。
她想。
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怀里突然被扔进来一根树枝,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
是她排舞时用来划定走位的小道具。
抬起头,只见南歇风抱着臂,朝她扬了扬下巴:
“少一个人,就不排练了?我不是人吗?”
“排。”时顽定了下眼睛,如同突然惊醒。
哪怕只剩下两个人,她还是要准备好舞台。
无论如何,哪怕原身在这个世界没有了牵挂,甚至她自己也没有,她也要晋级,要活下去。
时顽和南歇风一起,理了一天的舞蹈,忙得午饭也没顾上吃。
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把南歇风的舞蹈矫正到差不多。
舞蹈动作确定,而后就是走位。
先前时顽编定的走位是三人版本,而现在……
也许需要再编一个二人的新版本。
时顽掏出早上剩的饼来,一边嚼着,一边和南歇风商量起更改后的走位来。
“南歇风,从这里到这里,一拍,来得及吗?”
“可以。”
“从后面到前面,翻个跟头,做得到吗?”
“可以,但对你扔人的手法要求比较高。”
“诶,你说这里安排一下对手戏怎么样。”
“没记错的话,我上一句还在舞台的另一边。不过,可以,如果宇宙速度定理允许瞬移的话。”
饿得眼冒金星,累得头晕眼花,思路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时顽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会儿了。
但是,是真的眼花了?
不然,眼前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捆木柴,数量还多得足够挥霍到舞台表演那天。
时顽顺着木柴被扔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被金色夕阳笼罩的密林里,一个身影真从远至近。
有点眼熟——
是李执竹。
等到李执竹走近,时顽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什么。
一个头颅大的玻璃罐,罐中轻盈闪烁的光聚在一起,萤火虫飞舞着彼此追逐。
“你怎么…回来了?”时顽一时卡了壳。
“你总算回来了!”南歇风扬起手臂欢呼。
“我去捕了些萤火虫,”李执竹眼神回避:“遇到了点困难,所以花时间久了些。”
“还有,我在附近找到了一处适合的空地,把地面修整过了,后面不需要跑远练舞了。”
他的语气自然平稳。
仿佛那个缺失了整整一天的不是他。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