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7路公交车
罗清韶写完了今日份作业后，觉得自己脑容量快要超载。
她观察了一会儿走廊，见教导主任没在巡逻。
想着开学第一天管得应该不严。
便偷偷从书包中掏出假期没看完的，村上春树的小说。
用数学课本稍作掩饰后，她内心激动，很快投入进小说的世界。
正看得入迷，她瞧见自己课桌上伸过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
做贼心虚的罗清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胳膊把课外书盖住。
默默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后，她缓缓抬头，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俞钺。
罗清韶瞬间放松，小声嘟囔：“真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她身体靠在后面桌子上，右手轻轻安抚自己心口处。
俞钺见状，全力压下自己即将上扬的嘴角。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李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罗清韶点头：“好。”
她将作案工具重新放回书包，径直走向教室外。
*
“清韶，我想请你帮忙劝一下俞钺同学。今天你也看到了吧，他之前的老师都在挽留他。”
罗清韶有些诧异，这件事儿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她只想做个安静的旁观者。
“老师，我怎么劝他啊？我和他真不太熟啊。”
李姐温柔解释：“你们现在正值青春叛逆期，听不进老师家长的话。我想着，你们同龄人之间更好说话一些。”
“不熟没关系嘛，说几句话不就熟起来了。”
“而且你们两个成绩相当，现在又成了同桌。”
“我没能说动他，只能拜托你帮帮忙啦。”
见李姐眉眼含笑看着她，又想到李姐平日对她很好。
罗清韶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答应。
回教室的路上，她一直在烦恼，怎么才能状似不经意地问俞钺这件事。
但她想不出来，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直到晚自习下课，罗清韶也没能问出口。
她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双手抓着白色书包肩带，穿着黄色低帮帆布鞋的脚，有一搭没一搭踩着地上躺着的梧桐树叶。
感觉时间快到了，她抬头看向前方，果然望见等待的17路公交车正缓缓驶来。
一年时间，她早就摸清了公交车的时间。
从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到她收拾好书包走到校门口公交站台，一般等个三分钟左右，能直达小区门口的17路公交便来了。
罗清韶找了个前排靠窗的单座，习惯性把书包拿下来抱到身前。
她靠到椅背上，头抵在玻璃窗上向外看，眼前掠过一幕幕再熟悉不过的街景。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家新开的店铺吸引，门口一左一右放着两束花篮，店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看着十分温馨。
视线上移，罗清韶赫然看到崭新招牌上的五个大字“愉悦麻辣烫”。
罗清韶脑海中瞬间冒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然后跑出来本想暂时遗忘的难题，她该怎么问俞钺呢？
她有些发愁，也没了看风景的兴致。
闭上眼思考如何完成李姐派给她的任务。
想着想着，罗清韶的思绪渐渐断开，开始昏昏欲睡。
坐在后排的俞钺时不时假装不经意瞄一眼她。
很快便发现了那颗摇摇晃晃的脑袋。
他见罗清韶重心有些不稳，几次看着快要跌到地上。
立刻起身，大步迈过去，悄悄站到她旁边。
少女皮肤白皙，睫毛浓密卷翘，不知梦到什么烦心事，眉头微微蹙起，低声嘟囔了一句。
俞钺原本看她看得出神，听到她的呢喃后才反应过来，落在少女睡颜上的视线心虚移开，耳根染上红意。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
他分神的功夫，罗清韶不听话的脑袋又开始摇晃起来。
眼见着向他所站的过道方向倾斜。
俞钺来不及思考，抬手垫了一下罗清韶毛茸茸的脑袋。
或许是觉得终于找到睡觉的支点。
罗清韶轻哼一声，在他掌心中蹭了蹭，然后没了动作。
俞钺突然想起了曾见外婆做虾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此刻，大概就像那炒锅中的虾。
从头红到脚。
他看了看外面的街景，意识到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
手臂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难免会有些酸痛。
他忍着不适感，控制着自己一动不动。
公交车到站停下，司机师傅踩刹车有点急，车内轻微颠簸。
罗清韶复又开始动作，将脑袋从他掌心中移开。
俞钺盯着空落落的手掌，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似的。
她慢慢悠悠靠到椅背上，许是觉得太硬不舒服。
又朝着车窗那边歪头。
在即将撞到玻璃那一刻，俞钺眼疾手快，将窗帘扯开。
他觉得自己拉开窗帘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但再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罗清韶“咚”的一声撞在车窗上。
俞钺环顾四周还有空座，下意识后退一步，怕她醒来后问他为何站在这里。
但罗清韶仍未醒。
公交车再次停站，紧接着语音播报响起。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永和小区，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俞钺看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街景，本想轻拍她一下。
但手伸到半空后觉得不妥，便又放下。
他重重咳嗽几声。
见罗清韶有要醒来的迹象。
立马抬脚向公交后门走去。
语音播报再次响起：“永和小区，到了。”
仍懵懵懂懂的罗清韶反应过来，忙抓起书包跑下车。
她边揉着眼睛边往前走。
原本站在公交旁边的俞钺，见她走出一段路后，也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前方的罗清韶突然停下脚步，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
她转身，看到了踏着月光的少年。
“嘿，俞钺！”刚睡醒的罗清韶莫名有些兴奋，朝他挥手。
“你也住这里吗？好巧。”
俞钺惜字如金：“嗯。”
“你住哪一栋楼啊？我之前怎么从没遇见过你？”
俞钺抬手一指：“你家后——”
他紧急撤回，稍微抬高音量：“那一栋。”
罗清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就住你家前面那栋，真的好巧。”
俞钺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着。
罗清韶跟在他旁边，想借着这股兴奋劲完成李姐的任务。
她边走边低头酝酿着说辞。
身侧的俞钺停下脚步，罗清韶也紧急刹车，抬头看他。
“你到了。”俞钺提醒道。
罗清韶这才发现，自己再走就要走超了。
俞钺抬步继续向前走。
眼看着他就要拐弯，罗清韶脱口而出。
“俞钺......”
前方少年转身，黑曜石般的双眸在暗夜中愈显得耀眼。
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罗清韶还是没能问出口。
索性在心里放弃：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笑道：“晚安啦。”
黑暗中的少年轻轻点头，眨眼间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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