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太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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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黎雾在家没干别的,就研究她那篇小说了。
可不管怎么翻阅,不管怎么咀嚼那些文字,她都恍惚觉得在看别人的故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实感。文字在纸上跳跃,却无法与她的记忆重叠。
要不是笔名赫然写着她的,故事里出现的校名人名猫名也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她绝对会怀疑这就是一篇纯粹虚构的故事,用来整蛊或者愚弄。
会不会其实她活在楚门的世界?四周的墙壁其实是一个巨大摄影棚的边界?
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按照剧本出演的NPC,而她也只是在无意识地配合其他人的表演,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但这想法未免过于自我中心,而且陈忘野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会是甘愿给人做配的主,他可是连写酒单都要玩梗NPC的人。
抑或是她只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就像是都市传说中消失的"潘博文"事件,她的世界从来就没出现过陈忘野这个人,而在她原本所在的时空,她就成了消失的"黎雾";而那个带有陈忘野记忆的黎雾就会在没有他的时空,永远找那个消失的"陈忘野"。两个世界的两个人,永远交错,永远找寻,却永远无法相遇。
这个想法更是细思极恐,大半夜的吓得人脊背发凉,冷汗一丝丝地渗出来。
夜里失眠睡不着觉,辗转反侧间,床铺似乎变成了荆棘丛,扎得她浑身不适。黎雾望着天花板上投射的树影,又过了好久,在她终于有些困意、眼皮开始发沉的时刻,偏偏汤圆开始在客厅疯狂挠门,发出"刺啦刺啦"的尖锐声响。
黎雾头脑有些发晕,迷迷瞪瞪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打了个寒颤,出了卧室。
她想着小猫大概就是大半夜闲得无聊,想寻求关注,准备过去捉住它就抱回屋睡觉。
她也不想把动静搞得太大,没开灯,怕困意彻底消失。
她循声找过去,漆黑一片里,只能听到一两声“喵呜”,和指甲划过木板的刺耳声。她对这个家还不太熟悉,只依稀凭方位判断,小猫所在的位置是两间房间的交界处。
她走到声源处,低头刚要抓猫,借着从窗帘缝隙中洒入的朦胧月光,她看到汤圆灵活地跳起来,咔嗒一声扣下了门把手,门忽地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浑浑噩噩中,她看到门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就在她的眼前,不到一臂的距离。
一瞬间黎雾吓得浑身汗毛竖起,血液倒流直冲天灵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尖叫出声,声音撕开黑夜。
那黑影被她的尖叫声吓得后退了一步,“啪”地按开了灯。
……
陈忘野忙完工作回家已经1点多了,肩膀因长时间伏案而发酸,脑海中还回荡着会议室里嘈杂的争论声。
他刚回家就听到从两个房间的交界处传来了指甲挠门的声音。
声源在另一侧,一听就知道是煤球干的好事。
以前两个房间的房门是打通的,猫半夜爱跑酷,就喜欢在家里边跑边巡逻,它自己眼里估计是个霸王,在他眼里就跟个保安似的。
这下领地直接少了一半,它肯定不干。
这小猫也没什么猫生追求,就这点爱好,可惜也满足不了。
但他也不可能给猫开门,毕竟某人抢了他的猫就跑了,现在还防他像防贼一样,把门锁得严严实实。
他本想着隔着道门和小猫“谈谈心”,没成想刚一过去门就被推开了,然后他就听到了那声仿佛被人割了喉般的尖叫。
黑暗中,她个头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单薄,嗓门却不小,吓得他也是一愣。他第一反应想要伸手搂住她,知道她胆小,肯定是被吓着了。
手抬到一半停在空中,他意识到不合适,立即撤了回来,顺势开了灯。
毕竟在她心中,他们只是普通邻居的关系。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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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黎雾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惊魂未定。
陈忘野低身递给她一杯热水,顺势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长腿交叠,打量了她两秒,问:“刚刚看鬼片了?怎么魂都吓飞了?”
黎雾接过热水,温度从指尖蔓延到掌心,道了声谢,“没,我刚刚想失忆的事呢,想得有点害怕。”
她抿了一口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融化了些不安。
“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挑眉,向后懒懒靠在沙发背,显得不经意,“说来听听?”
黎雾还没来得及回答,“咕噜噜噜噜”,肚子忽然响了一声,像是小鼓。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就是尴尬。
她赶紧猛吞了两口热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试图给自己挽尊。
隔着层厚抱枕,他应该没听见吧?
黎雾喝完水隔着杯子偷瞄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她清清嗓子,决定转移话题,说点正事,“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现在忙不?”
陈忘野起身绕过沙发往外走,顺带抛了句,“不忙,说。”
嘴上说着不忙,动作是一点也没闲着,他脱掉大衣后直接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食材,放在灶台上。
这架势是要做夜宵。
“你别忙了!不会是要做饭吧。”黎雾可不敢再承他的人情,在沙发上扭着身子转头看他,慌忙摆手,“咱俩这非亲非故的,我受不起。”
他站在灶台,过了半晌,“百忙之中”掀起眼皮,无辜又欠揍地问:“我说是给你做的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黎雾在客厅也能看清他的动作,他手速很快,刀起刀落间光影闪动,三下五除二就切好了葱花,细碎均匀,又切了个西红柿,打了两颗鸡蛋。
“哦。”黎雾更尴尬了,自己自我意识果然是太旺盛,她讪讪问:“你加班加到这么晚都没吃饭啊?”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没有抬头。
“真辛苦。”黎雾感叹。
她之前听陈明清提了一嘴,他这些天一直在公司处理她违约的事呢,忙着和投资方见面。
这事处理起来比想象中复杂,弄得大家都很疲惫。
气氛有些尴尬。
黎雾坐立不安,纠结过后还是起身,“算了,你要是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之后等你有时间再聊也行。”
就在这时候,小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嗖”的一下猛地跳上了厨房灶台,仰着头“喵呜”两声,大摇大摆地从砧板上走过去,踩出一串小小的脚印,雄赳赳气昂昂。
尾巴翘得老高,像扫把一样扫过陈忘野的下巴。
“这小猫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陈忘野叹了口气。
厨房重地危险,他才把刀收好,手上还沾着两颗葱花,一时半会儿挪不开身也治不了它,只能双手比作投降状,很无奈地仰头向黎雾扬了扬下巴,“帮我管一下。”
“哦。”黎雾过去从他身前小心翼翼地把猫抱走,它倒是乖,也没挣扎,好像只要跳上灶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就算成功,任务完成。
把猫抱在怀里,制服住,黎雾没忍住回头吐槽,“它也不怕你切着它。”
“它贼着呢。”陈忘野哼了声,“看人下菜碟,知道我伤不着它。”
“哈哈…”黎雾笑得勉强。
呃,怪不得她今天做饭的时候,它离她可远了。
生怕她轰炸厨房殃及池猫。
“汤圆一直都有别人做饭的时候上来捣乱的习惯吗?”她问。
“它挺喜欢趴在桌子上看人做饭的,但踩菜板倒是头一次。”陈忘野边洗菜边说,刚挽好的衬衫袖子因为被猫捣乱滑了下来,腕口溅上些细密的水珠,浸得皮肤发涩。
他抬起手用额角蹭袖子,试图把袖子挽回去,弄了几次都是失败。
准备放弃之时,黎雾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她把猫放在地上,伸手过来拽了下他的袖口,“我帮你弄吧。”
没有征询他的意见,自然而然。
她的语调平静,表情也是淡淡的,指尖冰凉,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腕,却激起一片灼热。
他的喉结下意识滚了下,呼吸都紧了些。
别太没出息。
正当他思绪混乱之时,下一秒手腕处传来些拉扯的力道,他低头一看,没忍住都气笑了,哼了声,“挽袖子就挽袖子,你扯我的表做什么?”
黎雾弯腰凑近,盯着他的手表,认认真真地眨了眨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抬头问他:“你这表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啊,能沾水吗?我帮你摘了吧。”
合着是看上他的表了。
“不劳你费心。”陈忘野气不打一出来,张口就来,微笑,“这表能带着潜水。”
“哦。”黎雾撅嘴,那表情明显是遗憾了。
陈忘野刚要讽刺两句,酝酿好情绪,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下一秒她突然凑近,踮起脚尖,整张脸朝他凑上来。
眼看着她的五官在他眼前无限放大,鼻尖萦绕着她似有若无的香气,他低着头,没后退,呼吸都停了。
在她即将要碰到他的瞬间,感性告诉他该闭眼,他硬是忍着没闭,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看。
几秒钟像是一个世纪。
然后就见她抬手扯了下他的发丝,邀功式地仰头朝他笑,绿油油的葱花粘在她的指尖,怼在他眼前,“你头上有个葱花,我帮你拿掉了。”
陈忘野又一次感激自己是个T人,理性总是大于感性。
刚刚要是闭眼了,现在不知道要被她嘲笑成什么样。
他打量着她唇角的弧度,轻呵一声,拿捏着劲儿:“拿个葱花离我那么近干什么。占便宜?”
黎雾无辜歪头:“我没戴隐形眼镜啊,看不清。”
然后转身就跑了,活力四射地追着小猫在客厅跑了两圈,一把拎起它,低头蹭了下它的脑袋,“是不是妈妈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连菜板都敢上了,是不是想炖猫汤给妈妈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