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赵乔桑闯了进来，却又被扑面而来的腐臭呛得倒退半步。
她一抬头，就被眼前的画面刺激红了眼。
此刻的太子不再浑身缠满浸透药汁的绷带，而是穿着记忆中的白锦袍，慵懒斜倚在干净整洁的锦被中，那双戴着当年的翡翠扳指的手，正搭在鹅黄春衫的女子袖袍上。
而没有被毒素腐烂、美玉无暇的脸庞窝在那女子嫩白的颈窝，两人的黑发交缠，有一种糜烂的春情萦绕在两人周围。
这一场景，就算恶臭满室，也让小赵氏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她一双杏眼怒视顾念，整个身子气得发抖，虽不言语，却让人感受到了她压抑不住的怨怒火气。
呼啦！
小赵氏提着药盏，气冲冲地上前，直接打翻琉璃瓶，殷红液体泼在顾念裙摆上！
“啊。”苏念小声惊呼，跳开床榻。
李巍骤然失了清凉，空气中又弥漫开浓烈的古怪药味，刺激得李巍瞳孔骤缩，嘶哑的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满：“滚出去！”
你不是孤的乔桑！
滚出去！
“表哥！！”小赵氏被李巍凶狠的话语吓着，顿时惊地后退几步，她在五日前，突然有一种大梦初醒之感，这三年间的记忆变的朦朦胧胧。
她好似是她，可是又好似不是她。
记忆里做的那些事情，按照她的个性，根本不会做！
乍然初醒那一刻，她看到太子那满身腐烂发臭的样子，吓得只想逃离，之后三日，她一直浑浑噩噩，记忆纷乱，直到昨日才理清头绪。
太子表哥，在整个皇宫最喜爱她，她万不可以和他离了心！不能被其他女人越过去！
“我……我就想给您换药而已。”
朦胧不清的记忆中，三年间都是她给他换的药。
李巍对着这张“乔桑”的脸，看她委屈红眼的样子，心底钝痛，到底软了嗓音：“不用，顾氏，已帮孤换了药。”
随喜被太子对赵侧妃疾言厉色的样子，吓成了鹌鹑。
这、这、这，顾姑娘可太厉害了，才来不过三日，竟然比过了赵侧妃陪伴太子爷的三年！
“换过药了？”
赵乔桑喃喃重复，抬头见太子恢复了往日的“柔情”，又壮了胆子，太子表哥对她果然是不同的！
她想着自己才是与太子青梅竹马，他们两个，在她记忆中，白日嬉闹，夜夜……就算她记忆朦朦胧胧，看不清夜晚的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事儿，可那刻骨的情感却留在她身体上，如今听到这些话，眼睛竟然自个儿伤心落起了泪。
“表哥！”赵乔桑声音发颤，“您连药都要在她跟前喝吗？”
她的记忆中，十三岁那年，太子刚刚被皇后记在名下，她随着父亲进宫，她调皮走失到了东宫，就见到了太子第一次发病时失手掐死了奉药宫女……后面这段她的记忆又模糊了，但就这之后，此后每次药也是她煎，换药也只许她一人。
如今这特权竟被顾念取代。
刚听到的那句“听说顾姑娘最会治殿下心病”如毒蛇般窜上心头。
赵乔桑不管不顾，手指着顾念，大声质问道：“表哥，这个顾念到底是何居心？她三番五次与您密会，是不是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真相了，赵侧妃！
不挑拨，怎么攻略我的任务对象！
顾念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赵乔桑打断：“你别假惺惺了！我都听说了，你恃宠而骄，还想在殿下耳边说我们的坏话，把我们赶出东宫！
李巍已然想到了缘由：眼前的乔桑这是被人当枪使了……把乔桑拖下水，这右相这是要彻底折断他的羽翅。
他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三年折磨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嫌他死得太慢，拦了他们上位的路……若是他被他们害死了，倒也比他这生不如死的熬日子痛快。只是，他死也要拖上谋害他的人。
故意被林氏划过胸口的伤痕，炙热如同火烧起来。
眼前的乔桑心思简单，只需言语微微挑拨，即刻就炸。
于是李巍的脸色愈发难看，故意沉声道：“乔桑，休得胡言乱语！顾念是在帮孤处理朝中事务，你莫要无端猜测。”
“表哥，您竟然帮着她说话？！您和她认识不过三日，而我们可是认识相伴了三年！”
就在这时，苏氏恰如其分，走了进来，她故作惊慌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小赵氏，指尖却暗中用力掐她臂弯：“妹妹千万保重，顾姑娘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人.…..”
赵乔桑想起听到的对话——小宫女们正在低语：“听说皇后娘娘单独叫了顾姑娘说话呢，看着，皇后娘娘比起正院里那位，更喜欢顾姑娘呢。”
赵乔桑猛地甩开苏氏，指着顾念冷笑：“你以为蛊惑姑母，就能独霸东宫？”
她转身扑到李巍脚边，眼眶泛红，噙着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表哥，您和我自幼一起长大，难道如今就因为这个外人，要责怪我吗？我一心为殿下着想，可不想被人算计了还蒙在鼓里。”
顾念见状，佯装委屈说道：“娘娘，你莫要被人误导。如今东宫面临诸多威胁，局势危急，我与殿下商讨的皆是关乎东宫生死存亡之事，并无任何私心。”
赵乔桑却根本听不进去，依旧哭闹着，认定顾念心怀不轨。苏氏看着乱成一团的场面，还不停煽风点火。
场面混乱不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最是疼爱这个侄女，听闻小赵氏如此委屈，顿时心疼不已，又念及赵大将军手握兵权，在朝中举足轻重，此事若处理不好，恐怕会引发连锁反应。她立刻吩咐身边的大宫女：“备轿，本宫要去东宫看看。”
不多时，皇后的凤辇便停在了太子寝殿外。众人见皇后驾到，纷纷行礼。皇后摆了摆手，径直走进殿内，看着满脸泪痕的小赵氏，心疼地将她拉到身边：“我的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和姑母好好说说。”
小赵氏见到皇后，如同找到了靠山，哭得更厉害了，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姑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顾念，她……她恃宠而骄，还想离间我和殿下，我与殿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怎么能被她这样破坏呢！”
皇后听着小赵氏的哭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看向顾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念面对皇后，跪下解释：“皇后娘娘，此事是个误会。民女是在帮太子殿下调查一些事情，并无其他心思。侧妃娘娘许是听了旁人的挑拨，才会如此误会。”
殿中燃着太子惯常的香，味道浓郁，皇后微微皱眉，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太子气怒交加，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苏氏小心地扶着太子，正轻拍他的胸口，为他顺着气。
想来，这顾念这三日，到底没能博得太子欢心。
既然如此，那就为她这侄女做主吧。
皇后默默转移视线，将怒火都撒向了顾念。
“顾念，本宫看你是仗着几分小聪明，就肆意妄为！这三日之约本是看在你有几分本事，能帮太子分忧，可如今却闹得东宫不得安宁。”
皇后语气冰冷，充满威严。
顾念红了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皇后娘娘明鉴，民女一心为东宫和殿下着想，绝无任何不轨之心。若娘娘觉得民女有罪，民女甘愿受罚，只望娘娘能给民女一个机会，让民女继续为殿下分忧。”
“住口！”皇后打断她，“本宫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今日之事，你难辞其咎。为了整肃东宫规矩，罚你在东宫青石板上跪地三个时辰。”
顾念咬了咬牙，叩谢皇后处罚，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缓缓走向殿外的青石板。
烈日高悬，青石板被晒得滚烫，顾念双膝跪地，额头上很快就布满了汗珠。她低垂下头，故作的可怜模样一扫而空，随后皱起眉宇，凝聚沉重思绪。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她在太子爷胸口，林氏划上的伤口处察觉到异样，染血的帕子按在案几上，腐肉间隐约可见新渗的靛蓝色毒渍。
久病成医，李巍三年间几乎翻阅了藏书阁所有关于“毒”的书籍，对于毒，他有极深的认知。
当时，他就发现，林氏金钗上藏了毒。
“毒叫‘青冥’，产自南境矿山，遇尸毒会催发腥甜气息。三日前，你和林氏第一次见面，可闻到林氏经过你身边时的熏香？”
他如是问她，而她回答：“是白芷混着龙脑的香气，但...底层有铁锈味。”
“那是青冥粉遇热挥发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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