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迷雾

宁清远昏迷了两日。

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昏黄的烛光。

他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床边的烛台上，一支红烛已经燃了大半，烛泪顺着烛身蜿蜒而下，在铜制烛台上凝结成暗红色的痕迹。

"醒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宁清远偏过头，看见李赫正坐在床边的圈椅上，他正握着自己的手，抬眼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

宁清远想要起身，却被李赫按住了肩膀。

"别动。"李赫的声音很轻，"你昏迷了两日，太医说你需要静养。"

宁清远这才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李赫似乎早有预料，端起一旁的青瓷茶盏，小心地扶起他的身子，将温热的水喂到他唇边。

茶水温润，带着淡淡的药香。宁清远就着李赫的手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李赫的手腕："父王......"

"还在昏迷。"李赫放下茶盏，神色凝重，"太医说，暂时还未查出病因......"

宁清远的心猛地揪紧。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李赫按住："你现在去也无用。太医正在想办法，你......好好歇息。"

"让我去！"宁清远挣扎着要起身，声音里带着哽咽，"那是我父王......"

"宁清远！"李赫突然提高了声音，一把将他按回床上，"你看看你自己！站都站不稳，去了又能如何？"

宁清远被这一声喝斥震住，抬眼看向李赫。烛光下，李赫的眉头紧锁，眼中却藏着心疼。宁清远这才注意到，李赫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

"我......"宁清远张了张嘴，眼眶突然红了。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害怕......"

李赫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擦去宁清远眼角的泪："我知道你担心。但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若是你也倒下了，你父王醒来该有多心疼？"

宁清远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李赫见状，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不哭了。我让人熬了清粥，你多少吃一些，好不好？"

宁清远在他怀里点点头，李赫这才松开他，起身去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粥。粥是用上等的粳米熬的，里面加了切得细碎的青菜和肉末，香气扑鼻。

李赫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宁清远唇边："来，张嘴。"

宁清远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你手还在抖。"李赫不容拒绝地将勺子往前送了送，"听话。"

宁清远只好张嘴，温热的粥滑入喉中，带着淡淡的咸香。李赫喂得很慢，每一勺都要吹凉了才递过来，生怕烫着他。

"好吃吗？"李赫轻声问。

宁清远点点头，眼眶又有些发热。他想起在岭南时，自己染上瘟疫，高烧不退，李赫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那时他嫌药苦，李赫就变着法子哄他，有时是给他讲些趣事，有时是喂他蜜饯。

"在想什么？"李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宁清远抬眼看他，烛光下，李赫的眉眼温柔得不像话。他忽然发觉，似乎自己每次落难，李赫都陪在身边。

"在想......"宁清远轻声说，"天下怎么会有赫哥哥这般好的人。"

李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宁宁，说什么呢。"他伸手揉了揉宁清远的头发，"快把粥喝完，然后好好休息。等你养足了精神，我陪你去见你父王。"

宁清远点点头，乖乖地张嘴接住李赫递来的粥。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

宁清远是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晨光已经透过窗棂洒进来。外头的争执声越来越清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质问："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见他？太子，你别太过分了！"

是杨子衿。

"这几日，你不让旁人进去，自己一个人照看世子，到底何居心？"杨子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李赫的声音依旧冷淡："是何居心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防你啊。"

宁清远心里咯噔一下。他掀开被子，顾不上披外衣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杨子衿冷笑一声："防我？李赫，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清远是我兄弟，你一个外人......"

"子衿！"宁清远推开门，打断了杨子衿的话。

院中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杨子衿一身墨色劲装，腰间别着长剑，眉目间尽是英气。看到宁清远，他的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清远！你终于醒了！"

李赫却皱起眉头，快步走到宁清远身边，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肩上："怎么不穿外衣就出来了？晨露重，当心着凉。"

宁清远任由李赫替他系好衣带，目光却一直落在杨子衿身上。他注意到，杨子衿在看到李赫这个动作时，眼神暗了暗。

"子衿，你怎么来了？"宁清远问道。

"我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杨子衿说着，瞥了李赫一眼，"只是没想到，有人拦着不让见。"

李赫淡淡道："世子身体未愈，不宜见客。"

"客？"杨子衿冷笑，"太子，你搞清楚，这里是北疆，你才是客。"

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宁清远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子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

话未说完，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宁清远身子一晃，李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宁清远摇摇头，"可能是起得太急了。"

杨子衿见状，也顾不得和李赫置气，上前扶住宁清远的另一只手臂："清远，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宁清远摆摆手："不用，我歇会儿就好。"他看向李赫，"让我和子衿说说话吧。"

李赫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等李赫走远，杨子衿扶着宁清远坐下。他仔细打量着宁清远，眉头越皱越紧："清远，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在京城......是不是过得不好？"

宁清远苦笑："一言难尽。"他顿了顿，"子衿，我父王中毒的事，你知道多少？"

杨子衿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他压低声音，"王爷中毒前，曾召见过我。他说......近日恐怕不太平。"

宁清远心头一跳："怎么说？"

"王爷问我何时去京城。"杨子衿回忆道，"他说，或许待在那里会比北疆安全……"

"父王还说了什么？"

杨子衿摇摇头："就这些。王爷不肯多说，我便告辞了。"他顿了顿，"正要走，就遇上了月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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