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Bite Me

万象传媒的坐班时间自由，名义上午休两小时，实则只要不影响工作，没人在乎你在不在工位。景绮看了眼手上的iWatch，粉色表盘亮起，显示现在时间尚早。

直接打道回公司？似乎有点亏了。景绮好不容易用了谢骄的人情才能成为最贵的“VIP”，不物尽其用多少有些可惜。

呵。景绮忍不住嘲笑自己。哪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王太”、“绮总”，哪怕账户里有自己挣来的八位数，她对“性价比”的执念还是无法放下。景绮从小受的是“青春只争朝夕”、“金钱来之不易”的教育，买东西一定要全网比价，可以买“贵的”，但绝对不能买“贵了”；旅游一定要从早玩到晚，拉满体验感才能赚回机票酒店钱；就连偶尔的休息时间，她都要提前规划、价值最大化，生怕什么都不干，假期就在睁眼闭眼之间莫名其妙消失了。

那一根弦，拧紧容易，放松太难。

周遭越发热闹起来，更多的“VIP”进场了。

景绮深呼一口气，迈开步子，让自己融入进来。她挑了几个柜台互动小游戏，玩来玩去，还是射击类最有意思。或许是因为她在这方面天赋过人，一旦瞄准，几乎不会失手。

身后有小朋友击掌惊呼：“好厉害！我也要玩！”景绮心中大喜，小孩子可不会骗人，她的技术绝对是实打实的。可惜她爸妈小时候只知道应试教育，耽误了她的射击天赋，不然高低能混到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资质吧。

心满意足的景绮将射击柜台让给小朋友，去旁边的甜品柜台蹭了杯咖啡和蛋糕。她本没有期待，没想到咖啡油脂丰富，黑巧风味明显，刚好是她喜欢的那一挂，可惜蛋糕的奶油喧宾夺主、糕体又有些发硬，还不如他们家菲佣的手艺。

想到菲佣，景绮又想到了Kingsley，看了眼手机，Kingsley仍旧没有回复她。

真是狠心的小孩子。

发呆发到哈欠都快要冒出来，抬起咖啡杯，居然已经见底。景绮正在思考要不要去续杯，商场的中庭开始骚动。

原本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排人围着舞台，此刻大部分的“VIP”都变成了蜂群的一员，从四面八方往舞台方向聚拢。

应该是有明星站台。

好奇的景绮跟随人群不断向前挪动。

斜前方忽然想起“哇”声一片，景绮踮着脚，努力往那个方向看，试图穿透人山人海获得答案，可惜明星们本来就瘦成薄薄一片，随便一个弓起的背脊就能把他们遮掩。景绮后悔自己没有戴近视眼镜，只能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舞台中央放大再放大、等待再等待。

站在C位的是国内电视剧大热门女主杨冰如，拿着顶格片酬，吹着仙女颜值，实则连扑三部剧，或许是资本们觉得在她身上投入太多，而且她除了恋爱脑一些，不沾任何黄赌毒，也不会像林双那样阴晴不定难以控制，实在没有轻易放弃的必要。站在杨冰如右手边的是周缪，“年轻貌美”的具象化解释，灵气正盛，一个冷脸就是一段隐秘故事，奈何沉迷于接傻白甜的偶像剧本子，动不动五官乱飞，赶走不少路人粉。另一边站着一个脸生的男孩子，至少景绮并不认识，旁边的热心粉丝给景绮科普，这是某韩国男团的成员，舞台ACE，归国来光宗耀祖了。

景绮看着男生比旁边姐姐妹妹还要厚、还要白的粉底，只能礼貌微笑，实在点不下那个头。

粉丝一副痛心模样，别过头去，大概在感慨山猪吃不了细糠。

哼，她吃细糠的时候这位粉丝妹妹才几岁啊。想当初东方神起、SuperJunior、SHINee、2PM、CNblue，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很能打好吧。就是年纪微微大了一些罢了。

除了这三位，商场还请了些不红不紫的演员明星来助阵。他们站在各自的点位上，像某种形式的等差数列，更像收纳规整的玩偶架——总要有那么几只珍爱的被放在显眼位置，而大多数都是气氛烘托。

不过即使来做陪衬，明星们依旧表现得比AI机器人更智能。什么场合该用什么自我介绍，用哪种语调、从哪里接话。举香槟该用什么姿势拍出来会比较优雅，表演时该怎么照顾到四面八方的粉丝。

甚至连呼吸的深浅、眨眼的频率、微笑的幅度、打招呼的时刻都可以控制得分毫不差。

配合极度丝滑，内容极度乏味。

毕竟谁会被AI自动生成的模版点燃热情呢。

“大家好，我是唐润也。今天很荣幸……”

欸？这哥也来了吗？也许是见到了熟人，也许是咖啡因开始奏效，景绮忽然觉得脑袋一个机灵。她偏过手机，对准唐润也的方向，试图就地转为“站姐”。

唐润也是天生吃明星饭的，小头、宽肩、窄腰、大长腿，处处都是老天爷偏爱的证据。哪怕被叫来凑人头、站边角位、毫无打光可言，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会自己闪耀。

作为一个合格的衣服架子，他今天选品不错，上身的国风西装是黑白灰的组合，浓墨重彩随意泼洒，自成一派气韵，西裤是故意加长的样式，缎感的面料层层叠叠地拖沓在白色运动鞋上，混搭出一丝慵懒的少年性感。

景绮记得他不穿鞋好像有181，不过当初填艺人资料，景绮都会写183，硬是改成小说男主角们的御用身高，以此希望他能更贴合爆款小说的主角角色，从而获得工作机会。

唉，景绮此刻不免有些心痛，如同自己打磨好几遍的小说被人当成厕纸。油头粉面的小男生都能站在中央，他们唐润也怎么就只能被放逐在角落呢。

太不争气了！

好在唐润也还是有几个忠实粉丝的，在唐润也自我介绍之后，齐声喊了几句应援口号。

“天才演员唐润也，以梦为马你最野！”

“润润放心飞，奶糖永相随！”

她们就站在景绮的附近，近到仿佛景绮就是他们的一员，何况景绮的手机摄像头一直都对着唐润也。那位热情的粉丝妹妹因此更痛心了：“原来你喜欢老男人啊。”

老吗？景绮皱眉，心想唐润也比她还小呢，如果唐润也是老男人，她岂不是老老女人。莫名被中伤的景绮不再留恋，皱了皱鼻子，朝商场出口方向走去。

回了办公室的景绮被淹没在各种项目材料和财务数据里。她仿佛一个假期结尾赶作业的学生，恨不得一只手夹三支笔，才能赶上进度。

桌上座机响起的时候，景绮正沉迷工作不可自拔，连头发都翘起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