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圈套
那厢,安抚了闹事的百姓,华书心情激荡不已,细致地安排了人护送百姓回家,务必与乡中三老做好交流,以防北迁百姓的行径引起乡老们的反感,随后便趁着夜色未合赶回了归义侯府。
此时,华景前往苍松县与揟次县考察武威郡屯田区的情况尚未归来,华书忙了一天也懒得等他,安荣便先给她安排了晚食。
一碗泛着琥珀色光泽的鱼羹,一碗和着肉糜的蒸蛋,一小碟青翠欲滴的葵苴,最后又呈上来一小块兔子形状的糖糕,玉兔卧在蕉叶银纹盘里,上面撒了一层琥珀色的桂花蜜,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很是诱人。
“嗯?今日做了糖糕,还如此精细?”华书瞬间就被这只小兔子吸引了目光,直接端起来凑到眼前,只见这小兔子以红豆点睛,三瓣唇上也点了一抹红,竖起的小耳朵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极为生动。
安荣和华景带来的厨子陶伯汤羹都做得极好,可这做糕饼的手艺实在不佳。自离家后,她便再没吃过这样精细的甜点了。
安荣给她倒上一杯茶水解释道:“这是府上后厨做的,陶伯见品相好问了一嘴,那边便专门留了一份,郎君尝尝,比家里的如何?”
华书一听却不着急吃了,她用银匙在小兔子的短尾巴屁股上轻轻一拍,想着雁守疆捧着甜点,用银匙戳小兔子耳朵的场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啧,堂堂归义侯,武威军雁将军,案上竟常备此物?”
甜甜蜜蜜吃下一口,华书心情也好了许多:“唔,也不好白吃别人的东西,他伤不是还没好吗?我记得咱们有一盒秘制的金疮药,你给他送过去吧。”
安荣愣了一下:“咱们没带金疮药啊……”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一变,“郎君,你该不会是说师父那瓶寒梅淬骨霜吧?那可不行,那药出自巫医,虽生肌之效奇佳,但是用时疼痛难忍,便是仆都耐不住。”
华书不满地扣了扣桌案:“让你送你就送,当下匈奴虎视眈眈,及时康复才是最要紧的,雁将军何等勇武之人,区区小痛能耐他何?当日你还说我带着没用,这不就用上了?”
安荣无奈,小心翼翼地捧着药往雁守疆的院子送了过去,尴尬地解释自家郎君忧心将军之伤,特意奉来效果奇佳的金疮药,还望将军笑纳云云。
不管雁守疆收了礼后如何莫名其妙,华书用过饭便回到房间梳理白日巡查所得的讯息,直到残月攀上屋檐,华景裹着夜露撞进了屋内。玉冠歪斜的郎君顾不得礼数,三两步抢到案前:“阿书啊!我听说你今日遇上了百姓闹事?可有伤着?”
华书匆忙接住被他袍角扫落的笔架,以笔管抵住扑过来的华景,反问道:“你都听人禀报了,不晓得我伤没伤?”
华景被迫停住脚步,为自己这一颗关心女弟的心哀伤了一秒钟,随后道:“为兄总得自己看一眼才能安心,那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骆太守都没有劝服的百姓,反倒被你劝服了?”
华书放下毛笔,冷哼一声:“骆奉?那厮根本不是冲着劝服去的!”随后,她将事情的始
末细细道来。
见华景眉头紧皱,她转而劝解道:“骆奉那边不必太过在意,似他这等惯于钻营之人,必然深谙虚与委蛇之要……”
正说着,华景却突然打断她:“所以你应下了百姓所求,说要给他们修房子、开荒地、修城墙?”
华书一愣:“不然呢?这不是必然吗?你不解决此事,百姓焉能罢休?”
华景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桌案都被他撞得移了位,近乎崩溃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你!你平时多精明的人,怎么这么轻易就掉了别人的圈套!他们分明是知晓你身份不一般,故意把你捧起来,逼得你不得不应承此事,这是个圈套!这分明是个圈套,可你就这么跳进去了?”
华书瞬间瞳孔微缩,指尖不觉收紧,一个用力折断了手中的紫竹笔杆。
倒不是她反应慢,助益民生是她在北迁路上就定下的想法,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
她自己愿意帮助百姓是一回事,被人牵制去帮助百姓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就不是一个性质!
难怪那些百姓们突然那么热情,感情只有她一个人晕晕乎乎,还以为自己一番恩威并施,成功收买了人心,结果别人其实是在琢磨着怎么利用她的年少轻狂给自己谋福呢!
她用力闭了下眼,近乎咬牙切齿道:“有什么关系!我乃临尘公主,姑臧是我封地,造福百姓是我为君使命。”
死都不可能承认自己中了百姓们的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