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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狸》

4. 狩猎

沈系舟喝了药立刻有了倦意,本想躺下休息,却听见有人敲门,沈系舟过去将门拉开,发现是沈系舟的那个小黄门陆安,他恭敬道:“我们殿下在猎场等着,烦请质子殿下过去。”

沈系舟没什么情绪,看着自己泛血的衣裳:“我换件衣服就去。”

许是多年的体弱多病,沈系舟的肤色冷白到像是融入雪里一般,修长得节分明的手看起来极为漂亮,只是上面有些冻出来的伤口,像是做粗活的手,雪白的袖子已经换成宫人款式的下等布料,但那睡眼蒙胧下又是另一种孤高苍寂的惑感。

陆安却道:“不用了,殿下不久等人的。”

“那我同下面的人说一声总可以吧,他待会不见我,又会着急。”沈系舟左右见不到巴储风回来,怕他又莽撞。

陆安道:“那质子先过去,我在这等萧指挥使,太子殿下和秦相军吩咐说了不让您的下属陪同,我也是领命办事。”

沈系舟点头:“他们有何事?”总归不是好事。

陆安摇头道:“这我便不清楚,到时质子殿下去了便知,还请殿下莫要再磨蹭。”

沈系舟只能去了,左右不过是寻她一点麻烦,就现在两国局势来说她对大魏还有用,必然不会伤她性命。

远远而见,一群人正在北苑里骑马打猎,除去谢玄衣和秦明夷,还有一人立于马上,身高年纪皆与谢玄衣相仿,着青色衣衫,配镶金匕首,紧绷的衣裳束出劲瘦的腰身,似乎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顽劣,俊美如玉的脸,漂亮的眸子不弯着时是倨傲疏离的冷气,不比谢玄衣孤傲闲漠,也没有秦明夷那样炽烈张扬,而是少年人温柔谦逊的模样。

她的脑海中思来想去可以符合此形象的必然是谢春山了。

楚王谢春山,字让尘。

在朝野内外同样极负盛名。

“春山公子”甚至成了夸赞别人的形容词,“一见春山,误妄华年”,足见谢春山之盛誉。

几人驾马过来,唯独沈系舟那只黑色马驹被撞她面前,喷吐着灼热的马息,后面两人停得俱是有点远,沈系舟冷着脸,淡漠又凉薄,像是无可捉摸的风,冷到人心底埋去。

北国皇室的人多生妖颜,所以在成为北国君主以前,沈氏一脉几乎是贵族人的玩物,直到她父皇沈胤蛰伏多年,血洗朝野才让沈族重获新生,若要追本溯源,沈氏应该是以前常居雪山的羽族部落与山原里可奴人的结合,所以沈氏也可算是半个蛮族,北国皇室最恨汉人,也由此缘故。

谢玄衣坐在高头大马上,抬眸漠然压抑的眸子更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冷冽,沈系舟在这瞬间对上谢玄衣深沉晦暗的眸子,唇角却若有若无地扬起笑意。

“太子殿下,不知唤我来有何要事?”

沈系舟受不住这寒风,也不愿与他多加纠缠。

谢玄衣眼眸染着挑衅的恶意:“我们狩猎,却缺个捡猎物的奴才,想起来朝晖殿里头有一个现成的闲散奴才,便叫你来了。”

沈系舟甚至可以听见秦明夷胸腔的低笑:“是啊,奴才可不是供起来的,玉观音也有下凡的时候,你一个奴才还想不染俗尘?”

沈系舟知道他们是在有意折辱,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沈系舟,沈系舟高高在上,她沈狸却是做惯了的:“殿下的吩咐,奴才便奴才,正好有幸见识一下太子殿下与秦将军的马上风姿听闻两位都是精通六礼,无所不能之人,能有幸侍奉两位,我这奴才也算是有造化。”

谢玄衣低覆的长睫终于徐徐撩起,像刮骨薄刃般缓缓扫过面前的沈观的,薄唇在沉郁翳影里浅勾了下:“那你要感恩戴德才是。”

沈系舟立在一边,只见秦明夷吹了一下口哨,几条猎狗急速奔来,三四条像大狗一样的黑灰色动物,正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在树林边缘的草地上嗅闻。

沈系舟被这狗吓到了,手指微微发抖,秦明夷看见了也不阻止,反而讥笑道:“质子殿下怕狗?”

猎狗闻着血腥味,朝她奔过来,一道身影驾马而来驱走猎狗,让它们拐了个道。

风在耳边呼啸。

沈系舟感觉自己的眼睛上似乎都蒙一层雾,猎场一马平川的尽头放出的猎物们受着马蹄与呼喝声的惊吓,在草丛间四散而逃。

直到猎狗转移注意力去追赶那些猎物,冰凉的眼神缓慢从她身上抽离后,沈系舟才敢起来。

谢春山从马上下来。

玉面桃花,唇红齿白,青衫在风中飞扬鼓动,犹如天地间盛放的一朵青莲,抬眸看见谢春山唇角弧度上扬,笑得惊心动魄,嗓音也如玉清脆,那股温柔缱绻之气让沈系舟心生好感:“谢谢楚王殿下。”

谢春山伸出一只手将沈系舟扶起:“质子殿下在战场上英武,怎会怕狗?”

此人同样生得一副顶好如玉的皮相,一柄玉折扇一袭青衫玉袍,立于松枝下,浅浅淡淡的温润之感,宛如一块世间极难得的美玉。

沈系舟素来倨傲淡然的情绪难得有了分波动,谢春山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他笑得如春风缱绻:“这小刀你收好,有的猎物一时半刻没死透,本性凶戾,你最好用刀割了喉咙再将它拖回营帐去。”

沈系舟抿了抿唇将刀收下,“祝殿下夺得头筹。”

谢春山再次翻身上马,马嘶狗喊人叫中,猎物们再次被迫转向,逃往邻近的密林,密林中人迹罕至,满目荒凉,到处都是衰败的蓬蒿和野草,素来淡漠的谢玄衣连发几箭,猎物应声而倒,看起来收获颇丰。

谢春山那边,他正对一只鹿紧追不舍,那鹿扭头跑到空地上,谢玄衣的墨色狐裘上落了积雪,看起来整个人都泛着冷意,他挺直身子站在马镫上,看得清楚,一箭射了出去,鹿本来在提防猎狗,被一箭射在腿上,疼得满地翻滚,几只猎狗兴奋地纷纷上去撕咬。

那边正欢,沈系舟没闲着,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只鹿上,沈系舟将一只濒死的兔子藏起。

正好晚上与巴储风加道菜。

她刚转过头,便看见谢玄衣垂眸冷眼看着她,而他身下压着一只狼,趁着几只猎狗咬住大狼,谢玄衣按住狼脖子,把手中的刀狠狠地捅进了它的喉咙。

地上,几个禁军刚把一头冲下山坡时被枯树桩子撞伤的马抬过来,这匹可怜的棕红色战马横躺在地上,大口地喷着气,马脖子上有一个裂开的伤口,那伤口又深又长,大到似乎可以把手伸进去。

血淋淋的伤口正往外冒着热气,当它艰难地呼吸时,都能看见伤口中上下鼓动的鲜肉,战马的紫色瞳孔逐渐黯淡,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谢玄衣只是爱怜地摸了摸马的脸,谢玄衣手上的刀却寸寸刺入,马儿终于呜咽着在痛苦中死去了。

传入沈系舟鼻腔的是夹杂着血腥味的瑞龙脑香气,谢玄衣指尖不经意的时候沾上了鲜血。

他只是极为淡漠地用巾帕拭净,无波无澜的眼眸看得让沈系舟心中发寒。

这好歹也是陪了谢玄衣几年的汗血宝马,他看起居然没有半分动容。

沈系舟忽然想起过往的旧事,那时别的小国进贡了一只七彩翠鸟,形似凤凰,生性不驯,使臣驯服不了,冲撞了皇后娘娘正准备杀死。

沈狸花几两银子将它买下,但这种观赏兽自小驯养在笼子里,放生野外也根本没有生存能力。

平日里缺陪伴的人,她便起了养这只鸟的心思,结果破鸟根本不领情,每每将她啄伤。

恼怒之中沈狸打算将它放归野外,任它自生自灭,放生的时候,正好偶遇少年谢玄衣,他说可以帮她养几天,驯养得服服帖帖。

沈系舟抱着试试的态度让他将鸟儿拿走了,没过三天他找到她后将鸟儿归还,平日里暴戾的鸟儿变得极为温驯,她问他怎么做到的,他平静道:它不是不怕疼,而是不够疼,拔去指甲,碎去鸟喙,不供饭食。”

她这才发现翠鸟的鸟爪变得只剩肉蒲,没有利爪,羽毛也不再光鲜。

结果没几天那鸟儿就因为抑郁死掉了,谢玄衣却道:“喜欢的东西不就是不择手段地留下吗?我有什么错。”

……

沈系舟垂下眸子,鸦羽一般的睫毛颤抖,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人谢春山温润,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谢玄衣扯了扯唇,喘息着,似是想说出一丝笑意或讽刺:“怕什么?战场上也杀了不少人不是吗?装什么柔弱可怜。”

沈系舟沉下脸,偏过头不去看他,踉跄起身去清点猎物,正要报数时,秦明夷笑道:“等等。”

随后吹起口哨,极长又凛冽的一声刺破云霄的声音,海东青闻风而至,利爪上扔下一只雪兔,砸在沈系舟脚边。

海东青倨傲着落在秦明夷的肩上,雪白的羽毛根根齐整柔顺,利爪锋刃而长,将雪兔都抓出几个血洞。

沈系舟一瞬间有些尴尬:“漏数了。”

谢玄衣挑挑眉,“胆子大得很,有些许长进。”

耳边谢玄衣一声压得极低的闷哑声后,沈系舟就被向前一踹,踉跄摔下,扑入雪中,沾了满脸脏污。

沈系舟闷哼一声,撑着起身子,却听谢玄衣淡漠道:“跪足三个时辰。”

谢春山听闻这话话蹙起眉尖,随后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狐裘披在沈系舟的身上,“这只野兔当我送给质子殿下的。”

谢玄衣低头,只看见沈系舟微抿的薄唇与高挺的鼻尖,偏偏她垂下的眼眸刚好避开了他的视线,看起来的确温驯又低敛,浓墨的发丝散在肩上,掩饰下一身凶戾的冷意谦卑至极,谢玄衣还来不及笑出声,沈系舟便道:“那殿下取走我的那件狐氅算怎么回事?若说卑劣,我又何能及你的万分之一。”

话音刚落,秦明夷的脚便先落了下来,沈系舟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极为狼狈。

谢玄衣不在意地用指尖将玉扇收起,他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捏着扇柄抓在他的下颌上,沈系舟依稀记得谢玄衣的玉扇上是装有刀片的,而在此刻,那冰凉的刀片便抵在她的脖颈上,谢玄衣漆黑的瞳孔宛若淬了毒般漠然,他的视线略微带着深意看了谢春山一眼:“哪来的下贱东西,真是不知死活。沈狸啊,你傲气在哪?落入他人之手,就是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主子怎么说奴才就得怎么做,别说那件破东西,孤就算是看上你这一身皮肉,你也得自己乖乖地给。”

谢春山挡在他身前,目光温和:“这个面子,本王还是给的起的吧?”

秦明夷收刀入鞘,看了眼躲在谢春山身后的沈系舟:“装什么孙子,你与质子混在一处,怕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可不是什么主子,现在宫里头谁敢护他,你楚王仁德,连个质子也要相护,可你别病了,是我和太子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我们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跪不跪,是我们才有资格说了算,你要做人情,就请滚到一边去。”

谢春山并不恼,反而和气道:“那是,我不过一介无用的蕃王,益州号称物阜民丰沃野千里,实则言过其实,实际上益州发达繁荣是在秦末时候的事情了,然自汉以降,均轻视益州民生,现如今已是一片凋零星象,其后两晋南北朝以来地户亩虽有所恢复,然则数百年未经战乱,百姓两手只能握锄头,不能操其戈矣,益州兵弱,我又何能及将军功秉千秋,流芳百世。”

谢春山与沈系舟只离两步,濛濛青山间,青袍玉带下身形劲瘦,紧窄的腰身笔挺如竹,他踩着黑靴,黑靴制得极紧,黑衣布料修饰长腿,在青袍下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沈系舟虽没有真正去过益州,那里的情形也算心中有数,楚王封益州,的确不如谢玄衣所封洛阳凤邑西州,所以谢玄衣才深受陛下刻悼,开始有意提拔朱氏势力,甚至连宦臣的势力也开始增长。

秦氏应封天策府上将军,却是意图将秦氏一脉困死在京城魏帝铁心维持着朝堂上的微妙平衡,但秦明夷刚才说的一番话可以称得上以下犯上,若是要让抓到把柄,只会招来灾祸。

秦氏门府显赫,其中富贵早就惹皇上忌惮,秦老将军和魏帝情同手足,大概也是仗着秦老将军与魏帝的交情,言行之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连带着秦明夷也放纵嚣张,但君心难测,秦老将军与陛下交情再如何,秦氏也不过是供他驱使的刀剑,一旦让魏帝以为这狗有咬人的迹象,魏帝就会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有留着的必要。

谢玄衣在秦明夷身后,对上方的眼,沈系舟纤长的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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