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乐儿,来得正好。”
姬长乐刚步入正院,就听到他爹在招呼他。
他将好奇的目光从摆满了院子的礼箱上挪开,轻快地步入屋内。
“爹,最近这么多礼物,是你要出嫁了吗?”
他以前只见过结亲的人家收到这么多的礼物呢。
院中系着红绸的贺礼大小交叠,沿路摞成了宝塔林,这些天侍从和府中管事正为了登记入库忙着不可开交,好似满城的人都送来了礼。
“出、咳咳咳——”
风度翩翩的姬九离因他一句话呛了茶,屈指敲了敲他的小脑门,“胡说什么!”
姬长乐委屈巴巴地捂住脑门。
“那怎么这么多礼物嘛?”
姬九离没好气道:“都是庆贺你归家的贺礼。”
姬长乐怔怔的,没想到会有人为他送来贺礼。
“拿着,这个是为父送给你的。”
他向来奉行别人家有的他家也要有,总不能外人都送了礼,家里人却半点表示都没有。
姬九离把桌上的一个朱漆匣子推过去,匣中是个长命锁样式的金璎珞项圈,缀着珊瑚、珍珠、绿松石、青金石、玛瑙等玉石,一看就是姬长乐喜欢的样式。
“是给我的礼物?真是给我的?”姬长乐一双黑曜石眼眸睁得圆溜。
这是他正经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看着喜不自胜的孩童,姬九离亲手将长命锁给他带上。
灿金带彩的璎珞,配着仙童似的白发孩童,愈发精致可爱,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一见就知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浑身儒雅的宰相大人满意地轻轻点头:“自是给你的,院里的和库里的,你若是相中哪个,也让人搬你院子里去。”
“爹!”
姬九离还没应声,就见一个白色小身影撞进他的怀里,连发旋都透着珍而重之的欢喜,“多谢爹!”
“不过是个长命锁,何至于这般喜形于色?”他走了两步,小家伙依旧挂在他身上没下来。
怪粘人的。
他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没见识?
姬九离凝神想着,看来以后得多送送,免得让人以为他养不起孩子。
“就是高兴嘛。”姬长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以前住庙里的时候,他依靠大家送给仙人的供品过活。可小破庙的香火并不旺盛,日渐减少的供品根本不够吃。
为了让大家多多上香增加供品,他变成雀鸟的样子,悄悄替信众的圆愿,让人觉得小破庙灵验,这才换来些许香火。
但他知道,那些供品其实并不是给他的。
就连之前的皇帝伯伯,其实也是看在他爹的份上,才会让他挑东西带走。
这个长命锁是他真正意义上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是送给他的。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长命锁,忽然问道:“爹,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得了供品,当然要帮爹实现愿望,他想要爹送给他更多的供品。
“愿望?”姬九离不明白小孩子的思维怎么跳得这么快,但他还是拢袖笑答,“自是立于青云之上。”
姬长乐听不太懂,不过站在云上,听起来不就是仙人么!
他顿时恍然道:“爹想成为天下第一?”
“自然。”
太好了,他爹的目标和他的目标是一样的!
“爹当天下第一,那我就当天下第一的纨绔!”
姬九离看着这样全然支持他,接纳他野心的孩童,微笑中多了几分真实。
只是……“纨绔”这个词是怎么回事?
文绉绉的,不像小文盲说出来的词,不知道又从哪儿听来的,恐怕连意思都不明白,跟着别人胡乱说的。
不过前缀倒是对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要当天下第一的。
姬九离为儿子天下第一的野心点了点头,很是赞许。
不愧是他儿子,不落人后,有志气!
“主子,小公子,药熬好了。”到了时辰,鹑尾端来了两碗黑乎乎的汤药。
姬长乐的脸顿时皱起来了,有些抗拒地嘟哝起来:“不是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喝药啊。”
他都感觉自己要被腌出药味了。
姬九离却敛了笑意,思及先前太医传来的消息。
绝脉、命不久矣……
他自然不信的,只觉得是因为姬长乐身为妖怪,脉象奇特,可姬长乐的身子骨确实比寻常的孩子弱些。
哪怕是健康的孩子,孩童夭折也比比皆是,更别提他儿子先天不足,早年流落在外,即便没有绝脉,也比常人凶险。
出于谨慎,姬九离还是让太医开了些补药,又遣了人去民间寻能人异士。
“只是些补身子的药罢了,乐儿难道忍心让爹一个人喝药?”姬九离假模假样咳嗽两声,露出虚弱之色。
他并无伤病,其实早就可以在儿子面前停了做戏的汤药,但前些日子姬长乐患病吃不下苦药,最后两人只能互相喂药。
好在太医也把他的药改了,纵使多喝也无妨。
听到是陪爹喝药,姬长乐倒也没那么抗拒了。
哎,他爹就是太粘人了,连喝药也要人陪,真愁人。
自觉肩上担子重,姬长乐绷着稚气未脱的小脸,郑重其事地端起药,一勺一勺喂着他爹,又塞了一枚蜜饯放进他爹嘴中作为结束。
他像在哄三岁孩童一样说:“爹爹乖,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他以前从来没喝过药,直到之前生病喝药才知道原来药那么苦。
父子俩照常喝完药,姬长乐正要离开,却被他爹揪住后领,像提着个小鸡崽一样拎到了书桌前。
“该上课了。”
“爹你不是说这几天不用学吗?”
姬长乐大惊,顿时四脚并用开始在空中凫水。发现没用,他又一下子变成小肥啾,扑棱着翅膀想逃出去。
他爹的大手却随手一捞,就把他抓在手心。
“咳,今天开始学别的。”姬九离清咳一声,以掩饰之前的教学失败。
姬长乐显然已经产生了抗拒心理,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就变回来。
墨发宰相掌心拢着挣扎的小绒球,指着桌面上的空白宣纸说:“今日你想学什么字,我便教你什么字。”
各家的回信前两天已经第一时间送到,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样猜测姬九离的双关语,怎样斟酌回信的措辞恭谨,都得答复姬九离的问题。
姬九离并非冥顽不灵之人,拆阅了来信之后,他终是轻叹着将旧时教案投入炭盆,着人遍访夫子,重拟了新教案。
姬九离挥笔,遒劲笔锋在纸上书出“姬长乐”三字。
“这便是你的名字。”
姬长乐怔怔地看着纸上铁画银钩的字,挥毫时扑面而来的淡香冲散了方才的药味,过了一会儿,他迟疑着变回了稚童之姿,轻扯姬九离衣袖。
“……我想学爹和娘的名字。”
姬九离一顿,却依旧提笔,在姬长乐的名字旁又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名字。
——姬九离
——南陆
然而亡妻一事乃是他凭空捏造,“南陆”二字,仅是他灵光一现时随口所取,只是为了造牌位掩人耳目,毫无意义。
看着抓起笔认真临摹,学习劲头比前些时日都足的孩童,姬九离薄唇微启,却终是没说什么,只握着稚子执笔的手,一笔一划教他书写。
-
随着教案从《捭阖策》转向《三字经》,姬长乐最近陆陆续续学了好些个字。
自从有一回他认出了礼单簿子上的几个字,他就膨胀了。
他已经识字了!他是个读书人了!
姬长乐兴冲冲出门,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认认街面上的字。
他就这么蹲在人家铺子门口,磕磕绊绊地认匾额,遇到不会的,他就揪人问,倒也真学到了几个字。
每天回家,他就带着几个新学的字到他爹面前炫耀,活似带着猎物回家的小动物,别提有多骄傲了。
他一头雪发格外醒目,街上不少官宦人家认出了他就是姬九离的儿子。
活的!奸相之子!和信里写的一样玉雪可爱。
他们心中警惕又疑惑这孩童在做什么,纷纷围上来,也不敢直接搭话,就假装进店采买,借机观察他。
姬长乐没发现他们的偷摸观察,只是他个子小,有时候店里人多挡了视线,他就转头去别家,以此往复。
没几日,满京城的权贵人家都出门见了见这位来历不凡的小童子,耳提面命让家里大小仆从和捣蛋鬼认清楚离远点,免得招惹了那位不讲理的奸相,全家完蛋。
官家人出手比寻常人阔绰多了,许多店家大赚了一笔,就差把姬长乐当成小财神了。
他们可不忌讳什么奸相之子,姬九离又不对百姓出手,而且这两年的光景比前些年乱糟糟人心惶惶的时候好多了,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觉,这其中显然是姬九离的功绩。
市坊里显眼的字拢共就那么多,寻常百姓识字不多,买卖货物也用不着识字,除了大铺子的匾额之外,只有酒楼茶楼挂着一个“酒”“茶”的幡。
姬长乐转悠了几日就学得差不多,可他对于认字学字这事还在兴头上呢。
这天,姬长乐继续出门狩猎新文字。
市坊大街上已经都瞧过了,他开始往旁边走,听到前面似乎有什么热闹。
“……招摇撞骗,不修德行,什么神算,我看你就是个五行缺德的神棍!”说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他在一个摊子前,夺了人家的幡,毛笔沾墨划了上面原有的几个字,狠狠写下四个大字,扬长而去。
只余一个眼蒙蓝纱,仿若瞎子的俊朗青年独自扶正幡旗和凌乱的杂物。
有不认识的字!
姬长乐眼睛一亮,凑到墨迹未干的幡旁,津津有味地认着字。
“五”“行”这两个字他见过,“德”也认识,虽然这个字笔画很多,但不少铺子的匾额都会用,据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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