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质子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笼罩着北疆的城墙。
宁清远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间系着青玉带,映衬着他那略显苍白的脸庞。他的神态平静,眉宇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仿佛早已预料到此行的命运。
京城来的人马已在城门外等候多时,马蹄声轻响,伴随着金属甲胄的摩擦声,显得格外肃穆。宁清远缓步走出城门,身旁是他的好友杨子衿,身后跟着几名侍从,手中拿着他的行囊。
那身着红袍的周侍郎在马车前等着他。
宁清远却并不着急走过去,他的目光在城墙上停留,那里站着他的父母——戍国公与王妃,还有他的小妹妹宁月遥。
戍国公身着华贵的紫袍,面色凝重,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他微微抬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轻轻挥了挥,示意世子前行。他的母妃则早已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攥着手帕,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宁月遥抓着母妃的衣袖,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她不明白哥哥怎么突然就要离他们远去了。
宁清远微微躬身,向父母行了一礼,随后走过去,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发出沉闷的声响。世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薄雾中,只留下城墙上那三道依依不舍的目光,久久未曾收回。
京城里的那位年年派人来,不同的是,今年带来了一道圣旨,说北疆苦寒,念及小世子年幼,和太子年纪相当,接来京城与太子作伴,一同学习。说白了,就是不放心远在北疆的戍国公,要请他儿子去京城当质子。
王妃再不乐意也没法子,异姓王总是更易招致猜忌,哪怕当年是戍国公和那位一同打下这天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去,前往那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宁清远掀开帘子,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他第一次觉得北疆这样大、这样空。
此番去往京城,不知何时还能回来了。
马车颠簸着向前,车轮碾过沙地的声音单调而沉闷。宁清远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那些熟悉的景象此刻却显得陌生而遥远。北疆的天空总是这样高远,云层稀薄,阳光直直地洒下来,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黄。可现在,这金色的光芒却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想起昨夜父王单独找他谈话时的神情。那张总是威严的面孔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疲惫和不舍。父王的手掌粗糙而温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父王一向不善言辞,可那一刻,他分明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读出了千言万语。
"清远,往后我们不在身边,你和子衿万事小心。"这是父王最后对他说的话。
宁清远放下帘子,车厢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他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手心攥着一块玉佩,那是母妃临行前塞给他的。玉佩温润光滑,触感熟悉,仿佛又看到母妃掩面而泣,听到她声音哽咽地说:"清儿,到了京城,要照顾好自己。"
他记得自己当时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一片茫然。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他该如何照顾自己?
马车突然一个踉跄,宁清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他连忙扶住车厢,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板,那种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而这条路,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归途。
杨子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远,你没事吧?”
“无事。”宁清远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透过帘子的缝隙,他又看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黄沙。
北疆,他的故乡,此刻正在渐行渐远。
他闭上眼睛,任由马车颠簸,也并未阻断他的思绪。
宁清远今年十二岁了。
如果心理年龄只是简单的数字叠加,加上上辈子,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上辈子……
宁清远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二年,但在几年前,他还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觉得自己应该属于那里。
那时候他也叫宁清远,二十二岁,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宁清远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是迟家的司机,也在他小时候出了车祸离世。迟家夫人见他可怜,心中也有些愧意,说到底,他父亲的死多多少少和商业上的利益拉扯有关,这对于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个无妄之灾。于是,迟夫人把他接过来,养在迟家。
夫人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迟烨,小女儿叫迟星澜。
迟烨性子冷淡,对谁都彬彬有礼,隔着一层距离,对他也一样。
而迟星阑,和哥哥性格完全相反,活泼可爱又讨喜,还会甜甜地叫他“清远哥哥”。
不过,上大学以后,宁清远就再也没有去过迟家了。准确来说,是在他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一天,他搬出了迟家,再也没走进过迟家的大门。
为什么用的是“去”,而不是“回”,因为包括宁清远在内的所有人,没一个拿他当过迟家人。他没有家可以“回”。
迟叔叔和夫人对他确实很好,尤其是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他们愿意给他和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的待遇。但宁清远不能要,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寄人篱下,宁清远总是小心翼翼的,像一只随时准备逃窜的小兽。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他们不高兴,就会被赶出去。偶尔去客厅看电视,他也不敢独自一人,会拉上迟星澜和迟烨。
明明是同龄人,迟烨还比他小几个月,但迟烨似乎对动画片不感兴趣,每次都拿着一本他和迟星澜绝对不会看的“天文”书来看。
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一整天闷在房间里,对宁清远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某天,他指导迟星阑完成了作业,拉着她一起下楼看电视。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迟叔叔和夫人在吵架。
宁清远只听到了一句——迟叔叔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什么都供着他,以后他赖在家里不肯走了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宁清远的心里。他的脚步瞬间僵住了,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屏住呼吸,听着楼下的争吵声渐渐平息。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下楼了,也不敢再跑去迟烨的房间。每次回到迟家,他都会立刻钻进自己的房间,像一只躲进壳里的蜗牛,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除了吃饭和洗澡,几乎不怎么出门,甚至连房间的门都不敢轻易打开,他害怕撞见迟叔叔和夫人,害怕他们哪次心情不好,就会把他赶出去。
他在迟家存在感很低,夫人对他的评价,是安静乖巧。宁清远想,如果是那些人,估计会说他放浪、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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