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意
许纯昼有很多爱好。
他喜欢出去玩，买好多东西。亮晶晶的首饰或者昂贵的香水，回来扑到黎多的怀里，对他展示自己的新项链。眨着眼睛问他，“好不好看，老公。”
说“好看”，许纯昼就会抱着他亲亲他的下巴，“好有眼光的老公。”
说“一般”，许纯昼就会整个趴进怀里，嘴巴撅起来，声音拉长，“真的吗，我不信，我这么好看，套麻袋也会好看的！骗子！大骗子！你不是我老公，你是笨蛋王八蛋，我要一天不喜欢你。”
又闷闷道，“半天吧。”
又想想，“还是一个小时。”
最后笃定地告诉他，“我要一个小时不喜欢你。”
再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胸口，雪白的睫毛翘起，小声补充，“除非你现在就和我道歉，亲亲我，然后给我买这个那个。”
许纯昼一点也不会记仇。
惹毛他，他只会在黎多走在前面的时候偷偷踩他的鞋跟。
只要黎多哄他，抱他，亲他，许纯昼又会心情很好地忘记之前的事情。亲亲密密地挨过来亲他的脸，嘴角甜滋滋地弯起来，“好喜欢你呀老公。没有老公我要怎么办。”
怎么办啊。
小纯这么喜欢他，怎么办啊。
黎多想到他离世后小纯会看着他的遗像掉眼泪就会崩溃。世界会骤然变成黑白，他的小纯还是那么漂亮、年轻，风华正茂。漂亮的小寡妇对丈夫用情至深，在葬礼上戴着白花哭得几乎破碎。这时候他的哥哥能安抚地握住小妻子的肩膀，轻叹着让他节哀。但怎么节哀呢？许纯昼不知道。他只能哭，一直哭，他知道丈夫最舍不得他哭的，也许只要一直掉眼泪，丈夫就会回来。
可是不可能了。
黎多的鬼魂也许还会看着他，也许虚幻中会痛心地抹掉他的眼泪，也许会吻他千万次，但已经没有办法再安抚到他。
黎多不要见到那天。
他不想看小纯哭。
异化基因病存活率低到令人发指。
黎多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时间，也许一周，也许一个月。他想要把许纯昼之后十年二十年的生活都安排妥当，从衣食住行，到他的新丈夫新生活——是的，小纯总要从这里搬走的。
黎镇对他的表现嗤之以鼻。
青年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绿眸低垂看他的终端屏幕——是一份采购清单。他对弟弟的恋爱脑程度感到强烈尖刻的不适，以及厌烦。
黎多还在不断地问。
“这个只买一份是不是太少了？”
“小纯会喜欢这个的吧。”
黎镇很不耐烦做他们的恋爱顾问、感受他们的婚姻有多幸福甜蜜，冷笑几乎要从胸膛刺出，一句“有没有可能许纯昼没有那么喜欢你”就堵塞在喉腔——但碍于弟弟将死的消息，他选择闭嘴。
他怎能对一个快死的人有苛求？
他又怎能怪罪一个快死的人对未亡人的担忧？
他心口很闷，隐隐觉得有些暴躁，低沉道：“我去阳台透个气。”
他说完瞥了眼终端，道，“挑那个蓝色的。”
然后转身。
他真的受不了这里。
黎镇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很烦，很烦，很烦，槽牙都咬紧。
这里哪里都有许纯昼身上的味道。已经被标记的omega的味道怎么还会让人这么暴躁？柔和的绵长的甜腻的，和黎多的雪松信息素紧密地交缠。这里是他们的爱巢——黎镇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能更加深一层这个印象。根本不敢驻足。他驻足做什么？嗅他们的味道，感受他们可能在这个家的每个角落做过的信息吗。alpha面对信息素总是很敏锐，但这种敏锐有时只让人憎恨。
许纯昼那样娇妻。
百依百顺。
黎多的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吧？
哪怕是对着窗子，哪怕是……
黎镇脚步倏然一顿。
不远处敞开的房门里，是弟弟的妻子。
盈盈的光亮，模糊的白。许纯昼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纯洁的感觉。
但却穿着这样的衣服。
黎镇面无表情。
哪怕是让他接受自己老公兄长的抚慰。
他会拒绝吗？
*
在黎镇离开后不久。
“老公。”
黎多听到许纯昼在喊他。
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许纯昼趴在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你忙不忙。”
黎多看到许纯昼披着他的大衣站在门口。
alpha的体型和omega有明显的差别，许纯昼穿着他的大衣，袖子里连手都伸不出来。就这样挂在门口悄悄看着他。
黎多的心软成一片。
他立刻关掉终端向他走去，“不忙不忙。”
许纯昼扑到他的怀里。
黎多低头看他。
视线里，许纯昼抿着嘴唇，睫毛跳了两下。
黎多的手抚摸他柔软如月光的发丝，“怎么了，宝宝？”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许纯昼抬头看他。
“老公。”
纤长白皙的手指，小心地，抓着不符合他身体尺寸的大衣领口，轻轻扯起，漏出一个空隙让他看。
黎多的视线下意识地延伸。
里面有些空荡荡的。
漂亮的妻子在大衣下，只穿着单薄的布料。白蕾丝的蝴蝶结挂在胸前，还有小小一片半透明的围裙。
黎多抱着他的手一紧，瞳孔一震。
许纯昼很少主动做这种事情。都是黎多哄他亲他好久，他才会愿意穿一次这种衣服。
但是现在。
黎多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眶瞬间充斥酸胀的闷痛感。
小纯。
小纯越好，黎多越痛苦。
小纯越爱他，黎多越煎熬。
他把妻子抱到桌子上，用自己的衣服垫在下面。
室内的光线很微弱。
黎多心里酸酸的，眼窝热热的，他觉得别说自己养胃，就算死了也会对许纯昼有反应的。
他紧盯着挪不开眼，下意识托着妻子的大腿抬起，手指从大腿光滑的丝袜摸到腿根，拨起单薄的布料，去认真看。
许纯昼手指按着他的肩膀。
“老公你真的养胃了吗，那我怎么办，你不要养胃，我、我……”
我会嫌弃你的……
一个做过军火商的alpha现在变成妻管严，说出去才勉强有点意思。
一个养胃的丈夫说出去。
真的好丢脸呀…
许纯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黎多下面。
阴影下，什么都看不清楚。许纯昼用小腿蹭了蹭，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已经在想要不要趁此机会把离婚说出来。
许纯昼难过极了。
之前黎多从来没有对着他无动于衷这么久过。
恐怕是真的养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