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勤王讨逆
宁希1009年,十月十四。
于广率部三千,于过风谷伏击定国公辎重部队,收获颇丰。在遭遇上神策军主力前及时撤回丰县,据城而守,气的定国公直骂林茕卑鄙小人。
定国公奉命先行招安,招安不成再动兵戈。这林茕匪逆未打照面先劫粮草,必是冥顽不灵之辈,定国公官场几十年,便知少不得打这一仗。好在斥候来报,丰县逆贼不过两万之数,平南西路境内逆匪不过六万,倒也与安抚使所报的十万乌合之众差不离。定国公此行有五万神策军,并平南西路五万中央军指挥调度之权,对不足十万乌合之众,定国公老神在在,只当已十拿九稳。
只是粮草辎重遭劫,定国公打算速战速决,于是十月十七,神策军鸣号列阵,欲取丰县。
林茕登上丰县城楼,看见的就是摆开攻城阵列的神策军,盾墙如鳞,枪戟森立,一眼望过去,有数万之重。
“文大人果然老当益壮,”林妍朗声嘲笑道,“竟派您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挂帅出征,朝廷当真是无人了罢!”
阵前的定国公不想那传闻中那暴戾恣睢、獐头鼠目的贼首林茕竟是个如此年轻的白面小生,走马怒喝道,“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敢啸众作乱!还不快快开门投降,念你年少无知,老夫或可上奏朝廷,饶你一命!”
林妍大笑,道,“文老大人,您所谓的上奏朝廷,究竟是大雍的江山,还是楚家的朝廷?我林茕乃是勤王讨逆!怎就成了您口中的啸众作乱!楚氏佞臣谋朝纂位已久,文大人与其与我相斗,不如派人回京一探,怕是而今楚氏的屠刀,已在京里杀的血流成河了!您先探明白了,再论神策将士的刀锋,该指向哪边!”
林妍说罢抬手一挥,城门楼上猎猎招展的“青龙王”军旗降下,尽数换做“勤王”、“讨逆”大旗。十二架投石机一辆接着一辆推上城楼,只是投石机里放的不是石头,而是一扎扎讨逆檄文。
“放!”
林妍一声令下,十二架投石机齐齐划出十二道弧线,一万两千份檄文纷纷扬扬,雪花样落入神策军中。
有校官捡来看,只见上书——
“伪临朝楚氏者:昔承景裕圣后之拔擢,始起白户;又沐锦绣皇母之荐举,遂立紫阁。然未效卫氏之忠义,竟仿杭族之佞奸!昔胡尘卷地,铁骑摧关,宗献江北为贼宴,四十万忠魂化碧涛。
裂疆媚虏,血沃中原,骨寒星斗;
廿年阴诡,罪凌岱岳,恶塞天扉!
裂东宫之柱石,灭魏阙之栋梁,林公衔冤,苍梧啼鸩;
铸元庆之刑枷,锢朝野于铁狱,清流断颈,白虹贯阳!
烨彩宫阙,熔万姓膏脂,十年毁山焚骸骨;
楚氏饕餮,吮九州髓血,千仞焦土葬玄黄!
妖牝临朝,狐媚惑主,锢天子于膏肓,挟幼圣而窥玺;播离间于朱紫,屠世家如刈荻,权倾九鼎,毒漫八荒!
虺蜴为心,豺狼成性。
近狎邪僻,残害忠良。
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山轧皇孙,知大幽之祚将尽。
海吞帝子,识前雍之庭遽衰!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
决东海之波,流毒难净!
妘父之兴悲,良有以也;
穆公之流涕,岂徒然哉!
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一万两千份檄文落入神策军中,立时大军一片哗然!
“定国公,”眼见神策军军心已乱,林妍叉手,扬声道,“我林茕无意与国公为敌,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文大人三思,可莫要忘了,当年上书诛尽楚宗一脉的,也有国公您的一份。好了,休兵七日,我林茕,焚香煮茶,盼与国公坐论江山。静候国公佳音。”
说罢林妍抬袖拱手,竟是头也不回按兵离去。
定国公面色阴沉,身后嗡乱嘈杂,是上万将士们议论不休的声音。
“国公,这……”军心意乱,兵者大忌,副将打马上前,问道,“撤还是攻?”
“撤!”定国公沉声道,“你立刻派最快的马回京,若有异动,速报。”
“末将领命!”
……
这一日,随着檄文一起传开的,是林妍列数的楚氏十大罪状:
楚宗叛国投敌,以致南雍一次北伐大业功亏一篑;
构陷太子谋反,以致原太子太傅林长义满门尽灭;
发动元庆党禁,以致天下士子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打压清流元老,以致四位清流砥柱或退或死或贬;
操纵科举舞弊,以致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付之东流;
九霄贪墨灭口,以致十万劳工苦役皆惨死烨彩山;
外戚弄权干政,以致帝上落入奸臣之控大雍倾颓;
……
事已至此,容不得回头,容不得留手。林妍此番出手,直逼楚氏死穴,奔的就是你死我活,分毫,没有给楚氏,留半点情面余地。
宁希历1009年,十月十九。
这一天,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
林妍的青龙军摇身一遍,从“匪逆”变成了勤王义军,《讨诛楚贼檄》前脚传进京城,后脚失踪多日的慧大长公主突然现身与宣德广场。
轩慧一身戎装,腰缠白麻,头簪银钗。乌黑的发髻上束着的两条白绸迎风微扬,她手执银枪策马立于宣德广场,她的身后,是白山书院二百青衣长衫的士子。
“楚婉弑君篡位!楚家一族狼子野心!”
“楚家乱政,大雍江山危矣!”
“轩敔何德,竟登大宝!楚贼矫诏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皇兄驾崩,楚家佞贼秘不发丧,令皇兄如何瞑目!令我大雍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如何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