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柒
柒
如果说上一封密诏念出时众人是震惊,那么第二封密诏念出来便是惊愕不已加上疑惑不解。不过也不怪众人有这个反应,皇帝膝下共有四子。大皇子的母亲是孙德妃,二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的崔皇后,四皇子的母亲是李昭仪,只有三皇子的生母已逝。
可若是皇帝真定下了三皇子继承大统,又何必下这道“其母殉葬”的密诏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在众人都沉默不语时,孙兆兴率先开口道:
“三皇子啊?先帝在世时并未对这位皇子多加青睐,怎么就选了他来继承大统呢?”
这话亦是说中了顾世忠心中的疑虑,可哪怕他再怎么怀疑这份密诏的真实性,假使皇后确实更换了密诏,那么原因必定是她不愿殉葬。就算他此时戳破皇后的心思,令皇后殉葬,可她亲生的二皇子却也登上帝位,继承大统,到时仰仗自己母亲的娘家,不照样会导致外戚专权。
这么一想,虽说这位三皇子并未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也总比二皇子继位带来的损失小得多。
而皇后的父亲崔宣季听到孙兆兴的话后,却立马接上话茬:“是啊,这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继承大统之人应当贤者居先啊。”
崔皇后闻言立马反驳了自己的父亲,厉声道:“父亲此言差矣,陛下是国君,他定下的储君必也是极好的,渊儿的课业虽然不算优秀,但他平时也算知礼懂事,他日成了国君,必也会成为一名虚心听取朝臣谏言的贤君。”
崔皇后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神警告自己的父亲,崔宣季竟不惜牺牲她也想要争取让沈砚翀登帝,这叫她如何不气恼!
崔宣季这才回过味来,三皇子沈煜渊的母妃已经去世,就连他的外祖都已经因为年迈告老还乡,回到齐鲁做了个知府,山高路远,回不了东京。这样一来,新帝在朝中没有亲信,而他是太后父亲,只要崔皇后拿捏住了新帝,那照样是他家得利。
若不这样,难道让那些有亲生母亲的皇子继位吗?
思及此处,崔宣季也连连赞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三皇子年纪也轻,若是稍加引导,想必会是一个好苗子。”
孙兆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看着几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便知道,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他将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既然如此,今夜之事便可分明了,顾大人是因为心系陛下才私调士兵入宫,而且皇后娘娘也确实擅自开了密盒,不如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今夜的事不必外传。”
他又看向崔宣季:“崔大人,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您作为礼部侍郎,有的忙了。”
崔宣季心事重重地应了几声,可顾世忠却并未选择让这件事草草揭过,他背手肃然道:“今夜之事,等新帝登基,老夫自会为私调军队之事负荆请罪,等候发落。而皇后娘娘,您私自窥探密诏之事,请您自己给个交代吧。”
说罢,顾世忠转身,再次向先帝的遗体深深拜下,拜完后起身离开殿内。就在顾世忠离开皇宫的一刻钟内,围在紫宸殿外的士兵也逐渐撤离了。
事情已了,孙兆兴和崔宣季等大臣也先行离去了。
崔皇后回到自己的凤仪宫内,一进殿便径直坐到了牡丹纹鎏金铜镜台前。她身边的心腹宫女琉璃和琥珀一直留在宫内等她,见到崔皇后满脸心事重重地回宫,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小心翼翼地打水来帮皇后洗漱。
琥珀一边卸下她头上明珠金簪,一边借着铜镜窥视她的脸色。
崔皇后脸上的妆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已经是半残地贴在脸上,晕开的红胭脂被汗湿成一块一块的,脸上的铅粉再也遮不住眼角的皱纹,凸显出符合她年纪的疲态。琥珀卸完她头上的饰品,又将手伸向了她手腕上的翡翠镯。
可下一秒,崔皇后却突然像是被什么用力击打了一般,一巴掌甩在了琥珀的脸上。
“啪——!!”
“哗啦——!”
虽说崔皇后常年养尊处优,可这一巴掌实在是结结实实地挨在了琥珀脸上,琥珀被她打得瘫坐在了地上,还不小心碰到了放着水盆的架子,玫瑰花瓣伴着水流流了一地。琥珀的右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不由得捂住被打的一边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是不解又是委屈地问道:
“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
崔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了一口气道:
“琥珀你下去吧,琉璃,再打盆水来,服侍我洗脸。”
“是。”
琉璃只能捡起金盆应道,扶着委屈的琥珀走了出去。可甫一出殿门,便看见了一个不该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的人。
“二皇子?”
沈砚翀的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登时就要闯进去。
琉璃试图制止他:“二皇子!娘娘要歇下了您不能进去!二皇子——”
可琉璃又怎么能拦得住一个大男人,于是沈砚翀竟直直地闯进了内殿,站在了崔皇后的身后,礼也不行,就那样死死盯着她。
崔皇后现在身心俱疲,历经一夜波折,她都已经失去惊讶的力气了。她自顾自地对着镜子卸下耳珰,看着沈砚翀投映在铜镜中的倒影,疲惫地问道:
“大半夜的过来,怎么了?”
沈砚翀几乎是气笑了:“怎么了?母后您说怎么了?!”
“今夜之事,孩儿全都知道了!”
崔皇后皱起眉头,刚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一想,自从大皇子在宫外开府,沈砚翀所居住的昭阳殿便是距离紫宸宫最近的殿宇,今夜的阵仗闹得如此之大,他听到动静也不奇怪。
“所以呢?你既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做甚?”
沈砚翀的脸色霎时间又气得涨红起来,双眼气得喷火,怒视道:
“父皇原定的下任储君明明是我!!母后为何说是三弟?!”
崔皇后闻言,惊得一下回过头,刚想开口却半道降低了音量:“你是如何得知的?”
话音刚落,沈砚翀的眼眸突然亮了,崔皇后立马意识到这小兔崽子是在诈她!都怪她刚耗费完心力,居然一时间没设防。
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