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两千余年前的天,与而今的天似乎没什么不同。
钟离湛站在神霄塔前,望着那几乎高耸入云的楼宇,仔细扫过整个天祭台周围的摆设,如同他在禁地底下猜测的那样,当真无一处不是困住他的精心策划。
不过两千年,时事变迁,禁地也有多番转变。
即便后世人根据前人的嘱咐和记载,努力还原了当初所谓圣仙将他束缚之后设下的阵法,也极力描绘了当年留下的符咒,可说到底还是力不从心,其威力大打折扣。
这或许也是云绡能够轻易从禁地口掉进来唤醒他的原因。
自然,他与云绡也是有些许缘分的,她身上那股来自于斩魂剑的剑意究竟是从何而来,还待考究。
正是太阳升起的好时候,温暖的光芒照晒在魂魄上,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让已经沉睡了两千余年的钟离湛再度有一种想要靠在什么柔软的地方卧上一觉的冲动。
睡是睡不着的。
这与他记忆里格格不入的天下,还需要他这在地里挖出来的两千年前的老古董,慢慢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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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绡觉得钟离湛的确有病。
史册记载,他作为曦帝人皇,曾经为了苍生谋福,的确创下了许多壮举,而那些壮举都被他后来的残暴一一掩盖。
人好时,周围人未必会念着他的好,可人一旦坏起来,那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都会觉得他坏。
有野史说,当初钟离湛之所以会变成杀神,是因为他的脑子有病。更有野史里记载当时于宫中照料钟离湛起居的侍卫,曾亲眼见过钟离湛自言自语,妄想出来了另一个自己,还深夜对着镜子描妆。
那些野史,都是云绡曾经为了了解钟离湛这个杀神的生平,想要唤醒他而做准备才看的。
深夜对着镜子描妆什么的……云绡的目光再度忍不住落在钟离湛的身上,此刻他微微展开双臂,伸了个轻巧的懒腰,而后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坟冢”,看上去就不太正常。
哪儿有人在一个地方被关了两千年,脱离桎梏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往自由的天地,而是站在自己的坟前看碑的?
还不走吗?
云绡想走了,毕竟这地方并不安全。
念头才起,钟离湛便突然站直了,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云绡跟着他提起精神,也望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钟离湛道:“好些人来了,来势汹汹的。”
云绡脸色一白,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谁,此番过来是为了什么,她眉头紧皱,也顾不得其他,对着钟离湛鞠躬致谢后转身便跑。
钟离湛本还一派轻松打算看那推搡着百姓匆匆朝这边过来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呢,才一眨眼的功夫身后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他的魂魄脊骨,拉着他迅速离开了神霄塔前。
“嗯?”
钟离湛回头,自然看见了与他隔着十步远的云绡钻进了一旁的林子里,弯腰蹲在草丛中沿着墙角似乎在找什么。
他只能跟着她。
钟离湛还以为,云绡在来找他之前,于这些墙角周围藏了什么东西,眼下是想带走来过的证据再离开呢,结果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云绡在墙角处找到了个狗洞。
钟离湛额角一跳,微眯起双眸:“等等,你该不会是……”
不等他说完,云绡已经利用身形娇小的优势,利落地钻了过去。
“孤堂堂曦——”
话音未落,钟离湛连魂带影,消失在神霄塔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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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祭台的范围,云绡几乎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沿着街角不起眼的地方往皇宫跑去。
她没敢回头,主要是怕碰上去天祭台的那群人,怕被认出。
而她没回头当然也就没看见钟离湛的那张臭脸。
即便他没真的从那狗洞里钻过去,可他的魂魄也是随着云绡的一举一动,顺着狗洞上方穿墙而过,这对钟离湛而言和他被迫钻了狗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总归是不光彩的。
况且他的脊骨不就在云绡的身上,跟她一起钻了?
啧,偏偏干了这种事的少女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跑什么?身后有鬼在追啊?!
内心戏很多的杀神突然想起来自己也算是个鬼,还不情不愿地跟在她的身后,可不就是被鬼追吗?
钟离湛:“……”
莫名其妙把自己逗笑了,钻狗洞的那点儿郁闷也消散了些。
眼看着云绡已经跑到了宫墙下,她的一切行为重现,又是顺着高大的宫墙底下那深深的草丛里弯腰在找什么,钟离湛生怕她不声不响再带着自己钻一次狗洞,干脆上前开口:“你要进去?”
云绡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身上带着钟离湛的骨剑,他受剑所困,不能离开她十步,所以这是跟着她一路跑到皇宫来了。
云绡在神霄塔前知晓有人来抓自己,便想着赶紧逃,本来她没离开禁地也就没想过自己后续的脱身之法,但离开了危险,就不会再让自己身处险境,故而她一路跑回皇宫。
她忘了钟离湛被困,还以为他神通广大,可以自行离去……
云绡稍微有些喘,她回头看了钟离湛一眼。
钟离湛的魂魄离她很近,摆出只要她敢钻狗洞,他就能提着她的衣襟将她拽出来的姿态,故而他略俯身,几乎笼罩住了云绡瘦小的身躯。
魂魄的气息原本应当是凉的,可钟离湛近在咫尺,似乎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云绡的脸上。
云绡因他靠近,惶恐地后退半步,这才想起来解释道:“那些人是来抓我的。”
“哦。”钟离湛凉凉的应了一声。
他猜到了。
她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肯定与那些人有关。
钟离湛开口:“孤是问你,你想进去?”
云绡点头,又一次解释:“我得回去寝宫,装病或许能躲过一劫。”
钟离湛微微眯起双眼,只扫了一眼宫墙,啧声道:“这点小事,何须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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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钟离湛的确如云绡想的那样神通广大。
戒备森严的宫门,他只需以叶画符,往云绡身上一贴便能带她如入无人之境。障眼法遮蔽了她的身形,在众人眼里,云绡就是只他们忙碌时从身侧飞过的蝴蝶,即便这个季节里本没有蝴蝶,却也不会引起旁人重视。
那张符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所以云绡在入宫后也不敢耽搁,宫门距离她的寝宫还有一段距离,需得穿过好些花园与宫宇。
云绡在往自己寝宫跑时,沿途看见了一些宫中侍卫,侍卫前头跟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
那妇人身上穿着的衣料算不上多好,也看不出品级,若是放在平日里,她一定是佝偻着背不敢与人对视的一副软弱唯唯诺诺的模样。可今日却不同了,妇人的腰挺直了,脸上也神采飞扬的,一边带着侍卫前进,一边絮叨着什么。
“那十一殿下平日里就与九殿下多有摩擦,九殿下身子骨弱,总是被十一殿下欺负。”妇人摇摇头道:“奴婢也劝过许多次,可十一殿下半点没将奴婢这个奶嬷嬷放在眼里,反而对奴婢非打即骂……”
说到伤心处,妇人还落下几滴泪水来。
云绡跑得稍微快些,与那一行人擦身而过时目光只轻飘飘地落在那妇人脸上,见她眼角果然挂着泪,心里却是啧啧称奇。
再将这妇人昨夜送她出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