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幽兰
第四章
清晨。
半月轩。
孔嬷嬷走进来时,沈知微正坐在桌旁喝药。经过一夜休养,沈知微面色红润了不少。孔嬷嬷稍稍松了口气,趁着沈知微放下药碗的空档,将点验完毕的物品单子呈到她眼前。
“小主,李忠祥等人还算识趣,偷走的物件都悄悄还回来了。还好小主发现的及时,许多物件都还没被送出宫去。”
孔嬷嬷恭维了两句,面上又露过几分难色,犹豫地开口:“只是王兴德和小夏子嘴硬得很,死活不承认偷盗小主的财物。奴婢已按照小主先前吩咐,向内务府报了失窃,将二人连同李忠祥口供一同押送到慎行司了。”
说完,孔嬷嬷垂下手,静候沈知微发落。毕竟李忠祥拿走的可是清单中最值钱的鎏金头面,这套头面未追回来,不知小主是否会怪罪。
沈知微看在眼里,放下手中的茶杯,柔声道:“嬷嬷辛苦了。至于那两个顽徒,既然慎行司专司宫人刑名事务,便交由他们处理,在慎行司受了刑,不愁他们吐不出线索来,嬷嬷宽心便是。”
说完,沈知微昂首看向殿门处的那个木箱,“东西都在里面了?拿近些打开来看看。”
待孔嬷嬷和云雁将箱子搬来,将箱盖打开后,沈知微站起身,目光扫过那箱子中的物品,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划过一分失落。
首饰、瓷瓶、漆盒、字画、古籍……
箱子塞的虽满,可值钱的物件太少。
沈知微心中暗自估算了一下每日的开支,心下更是一沉。
答应的月例不到三两,平日里还有宫务开支和人情往来,偶尔赶上宫中办庆典宴会,置办新衣和备礼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月例入不敷出,自然是要拿存银去填补,可这箱子中所余的物件,数来怕是连一年都撑不过……
沈知微神色凝重,娥眉蹙成一团。
这样下去迟早会坐吃山空,得寻些生钱的法子才是。
她对孔嬷嬷摆了摆手,“既然清点好了,便收到库房锁起来吧,有需要时我再派你去取。”
孔嬷嬷看着沈知微的眼神从欣喜到失落,心下哪里不知。只道小主命苦,在这宫中没有家世、没有宠爱的妃嫔想要生存,实在是太难。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像是撒气般奋力将这木箱拖下去,免得引起小主的愁绪。
云雁一向单纯,可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也察觉了出殿内气氛的变化,想说话却不敢开口。
倒是沈知微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越过层叠的屋檐,洒在殿前的青石砖,勾的人想要沐浴其中,让金色的光辉笼罩全身,从中得取一丝温暖。沈知微抬手示意云雁,“陪我出去走走吧。”
云雁应了声“是”,赶忙上前。
主仆二人久违地一同走出闲月宫的宫门,沿着红墙下走时,沈知微的大脑转个不停: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接受现代思想教育,总不能穿到古代没多久,就因为入不敷出饿死了;这样可太丢人了。
她完全可以靠现代思想和技术制造些物件,利用她以往的销售经验将产品卖出去,换些银钱供她在后宫中生存。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后宫,她的产品原料必须是能在后宫中取材的,而且要受后宫中最大的客户——嫔妃们的欢迎。
胭脂?水粉?青黛?——不,这些人人都有。
衣裳?刺绣?——这些古代大家闺秀们的绣工怕是好过她数倍。
做肥皂?——不,不,嫔妃们可不做粗活,她们也不会给奴婢买。
提炼精盐?——不行,贩卖私盐会被杀头。
……
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沈知微走在路上,心中愁绪万千。悄然在一处破败的宫墙处驻足,鼻尖传来阵阵异香。
沈知微嗅了嗅鼻子,顺着香味望去,只见身后是一片浓绿的地锦越过宫墙,枝杈朝着四面八方伸展,肆意张扬的盛开着。
沈知微愣住,只觉鼻尖的香味越发浓烈,转身询问云雁,“这是什么地方?”
云雁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起来,“这是小主所居住的闲月宫呀,闲月宫的后院墙。”她抬手指向远处,笑道:“刚才那个岔路,小主本该直走的,可是不知为何却拐了弯,自然就绕到后面来了。小主不常出门,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
沈知微恍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你可知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云雁眨了眨眼睛,思索道:“应该是柔答应种在后院里花的香味。”
她回忆着说道:“柔答应素爱侍弄花草,后院恰好有一处花坛荒废着,听闻柔答应请示了娴贵人,买了些花种种在其中,平日里精心照顾,如今到了春日,想来那些花自然是盛开了。”
沈知微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新鲜,那花坛我并未见过,不曾想还有这样清香怡人的花香,干脆就不往前走了,我们去后院赏一赏柔答应的花吧。”
主仆二人刚一走进后院,便看到一道袅袅倩影立在花坛边,手边放着花浇。
沈知微看着那道丽影,笑言道:“素闻妹妹爱花,不知今日姐姐可否有福气,得以一赏妹妹的花艺。”
美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惊异地转过身。沈知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眼前的人楚楚可人,玉软花柔,当之无愧“柔”这个封号。
柔答应看到沈知微,堪堪行了个礼,目露关切地问:“先前听闻姐姐感染了风寒,如今可痊愈了?”她面露难色,特意走近一步低声说道:“我与姐姐同住一宫,得知姐姐病了,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二的,只是娴贵人那……唉,是我太软弱,对不住姐姐。”
沈知微似笑非笑,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宽心,如今我已痊愈。都过去了。”
沈知微走到花坛边,岔开了话题,“妹妹的手果真巧妙,原本废弃的花坛,经过妹妹这般打理,宛如将春天都锁了进来似的。你看这些花儿,红的似火,白的盛雪,各个都娇艳欲滴,闻起来香气扑鼻,不知是什么品种?”
柔答应见沈知微跟没事人似的,心下更是羞愧难当。只是沈知微不愿再谈,她也不好再开口,故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