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 青玄谷二十一
琼州，明惠岛。
海风猎猎，如刀般刮过众人的脸庞，挟着咸腥的气息灌入衣领袖口。
浪头一个接一个扑向船舷。
九州的风云人物齐聚这里。
上一辈的燕宫音，柳为君，九州第一人张之蘅，柳铮，燕六，燕七，沈机，幻姬等一众人，先后步入巨大的玄阙圆中。
元让蓝在最上一层透过海月贝窗看着下面，张同和抱肘一扬下巴在旁道：“那位，我们老大的母亲。”
“不算像。”
“我也是头一回见。”张同和笑道。
“燕椿和这船，准备多久了？”
“几十年总是有的，号称万水之船，浪头再大，也沉稳御水。他自己不舍得用，唯一用的一次，应该是自琼州回云州时。”
他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张同和问道：“同和哥，你同我讲实话，神玄鸟能飞多高？”
张同和咧嘴一笑答道：“几百米总是有的。”
“燕椿和笼络如此多的奇巧修者，真是可怕。”他感慨道。
张同和不爱听这个，反而冷嘲道：“是他笼络，还是奇巧的修者被杀被奴役？他们不会逢迎拍马，也不通权谋，当年三大门派联合大魏围剿奇巧的修者，宣文之难，你忘了？”
奇巧的修者是要靠着各大势力活着的，大部分需要数不清的金银供养，当年三大门派联合大魏把九州七成奇巧修者拢在宣文这个小城，强势逼迫他们签下不平等合约，也不知是谁开始反抗，三大门派转为屠杀，有的侥幸逃走也是销声匿迹，再不出现，这事只有少数修者知道，对九州影响不大。
张同和当年在宣文卖艺起家的，可以说是见证人，而元让蓝能知道，是因为大魏当年参与时，不过是个跟随者，那时候正赶上慕容公孙世家崛起，大魏其实没什么话语权。
因此史官是有记录的，只是也含含糊糊。
元让蓝欲一揖赔不是，张同和轻抬他胳膊，侧身躲过后道：“在你看他可能是利用我们，但他给云梦庇护，有数不清的材料可供研究，若是能普及，还有银子拿，你想让他们回大魏，回不去的。”
“云梦的修者，不少从大魏来的，从前更有是各造办司的头，大魏拿他们当牲口，做得好没功，做得差要砍头，忘了？”他这话说得稍微温和些。
元让蓝一叹，道：“不敢忘。”祖宗的债自己也得背着，唉。
“他问过了，你当皇帝后他就问过了，问那些人要不要回家族中。他嫌云梦的人太多。”张同和轻笑一声继续道：“结果他们以为要赶人，那几个月……”他闭嘴了。
元让蓝眼睛一亮：“有新东西？”
“也不是，只是工艺改进。我下去一趟，玄阙圆要开了。”他说的含糊，立刻急急下楼，走至拐角才微微一笑，正迎上带着几个人走来的欧阳，他让其他人先走，狐疑看向张同和问道：“怎么笑得这么……奸诈？”
“劳心者的事，劳力者少打听，快滚，我给你们新搬的地方拉银子呢！”张同和笑骂。
提到这个，欧阳愁绪万千，抱袖埋怨道：“做什么非得去那，修起来太难，还要什么人与自然共存，一堆虫蛇，如何共存？还好我有本事，探微局又强。”
张同和知道，他前面的话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他们这种奇巧修者，最受不了自己东西做的不好。
果然，欧阳开始夸耀自己千辛万苦地设计，不光变成栈屋，还要部分做成蚁巢相连，谷内光阁就七个，各式重檐，歇山顶等等五花八门，甚至还想做个塔，没别的目的，就是炫技。
张同和不爱听他絮叨，悻悻道：“苏程批了吗？”
“……”欧阳情默不作声，尴尬一笑。
他云梦的钱是多，但如今得苏程批了他才能用，苏程还不和他吵架，只愁苦地跟着他，可烦人了。
“胥州的城池呢？”
“哪有时间！我正要去找燕六！而且，他传话说要在那边也做城池！前几日大半夜给我消息，我吓得干了半宿的活！”他怒目。
张同和左右看看，拉他去找燕六，燕六正和蛇仙聊天呢，大侄子说不让杀，这蛇能变成人，他寻思试试，他要用他的魅力征服蛇仙。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他笑嘻嘻刚要开口，瞧见门开了，一只手挥了挥。
燕六仔细关好门，古怪道：“作甚？”
三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张同和神秘开口道：“玄阙圆最下边，有神玄鸟，玩两圈，去不去？谁先掉海里，谁去留他。”
欧阳情冷笑连连，道：“我不去，摆明了坑我。”他也是奇巧修者，会些武艺，但会的不多。
燕六倒十分感兴趣，他喜欢所有刺激的游戏。三人几番商谈，不欢而散，燕六更加来劲，转头上楼，打算找张之蘅逗逗他。
楼梯窄口处，碰见了他大姐，燕宫音和柳为君。
二人打了个照面，燕宫音一身玄黑，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利落发型，柳为君也如此，不过她穿的素白。
燕六作揖，这二人穿得像鬼，性格也像鬼，燕六缩脖子欲跑，被燕宫音喊回问道：“去见那位蛇仙了？”
燕六闻言头皮发麻，这声娘他是喊不出口的，从前她不出现，说说也没什么，如今当着柳为君面，他实在说不出。
最终只得闷不吭声点头。
燕宫音似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叹道：“去吧。”
等燕六根耗子似的窜走，柳为君上前一步道：“你们不是母子。”
燕宫音也不觉得奇怪，走到栏杆旁，海风将她束发的缎带吹得翻飞，船逐渐起航，许多人也在甲板上看着岸边，有人饮酒，有人忧愁，有人兴奋，各人神情皆不相同。
柳为君也看着下方道：“师姐，你真的有孩子吗？”
燕宫音有些恍惚，低头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缓缓道：“不，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