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顾氏集团二十六楼研发部。
晚上十点,顾知微按下电脑关机键时,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她捏着眉心起身,办公室的灯只剩她头顶那盏,孤光清晰地照亮了桌面上两样东西:一份没动过的三明治,和一份边缘已被她捏出褶皱的资料。
文件的第一页,贴着一位年轻男子的照片,是她的联姻对象——厉寒渊。
厉氏集团继承人,未婚的他不仅在外养着情人,两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知微,厉家能带给你的底气,比任何虚情假意都可靠。”爷爷下午的话犹在耳边,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你需要这样的盟友。感情,是这世界上最无效的东西。”
董事会上,张启明敢公然发难,步步紧逼,凭的从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而是二叔的暗中撑腰。
二叔顾盛邦现在稳居集团副董事长,距离顾氏掌权人只一步之遥;二房长子顾知行出任集团副总裁;次子顾知瑾手里握着海外市场;老爷子退休也就是这两年,稍有差池,她就跟那个位子再没缘分!
连续半个月加班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太阳穴像被钝器反复敲打,眼前晃过一丝虚影。
“砰!”
顾知微猛地将资料反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效率至上。
这不正是她的人生信条吗?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陶茜”三个字一跳一跳的。
“知微……”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尾音发颤,“你在忙吗?”
“说。”顾知微扯了扯衬衫领口,声音透着疲惫却依旧清亮。陶茜知道她的日程,若非急事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扰她。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吸鼻子声,“陈皓阳他出轨了……那个女的,都已经怀孕了!我刚听说,他们今晚正在‘雾色’开派对!”
顾知微猛地闭了闭眼,抬手用力捏了捏突突直跳的眉尖。
陈皓阳简直是疯了!
陶家与陈家前年才因地产项目联姻,如今产业链缠得像团乱麻,这档子事一旦闹开,何止是两家颜面扫地,怕是连股价都要跟着震荡。
“这事你没跟你大哥二哥说?”顾知微的声音沉了几分。
“我不敢……”陶茜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无措,“知微,你也知道我哥他们的脾气,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陈皓阳,到时候两家的脸、还有那些生意上的事……!”
顾知微沉默两秒,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缓声问:“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陶茜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脑子乱得很,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所以……所以才来问你。”
“简单,”顾知微语气干脆,“甩了他,然后我找人教训他。”
“可是……可是……。”
顾知微没说话,此时有一个抑制不住的冲动特别想把电话挂了。恋爱脑,是终生制疾病。根本不可能治愈。
这段沉默代表顾知微的耐心已经告罄。
陶茜再了解不过,她慌忙吸了吸鼻子,带着点讨好的急切解释:“我不像你,什么事都能处理得明明白白。我要是跟他分了,我爸妈该着急了,圈子里的人该怎么看我啊……”
顾知微的眉峰拧得更紧,说这么多,归根结底还不是舍不得!
“那你当作不知情。”
如果单纯从两家颜面和生意的角度考虑,两个人各自开心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知微,我做不到。”陶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我们结婚还不到两年……”
顾微凉飕飕地嘲讽道:“离又不想离,人又放不下。那你找我做什么?”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陶茜茜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我们去‘雾色’闹一闹,吓死那对狗男女!知微,我求求你了。”
顾知微沉默了好一会。
她处理过最棘手的商业危机,也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既羞耻又荒谬。
死乞白赖追一个不在乎你的男人,眼巴巴盼他回头这种事,是对自己这么多年吃的好饭好菜的侮辱。
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时,脑海里却闪过十七岁那年的毕业晚会:
后台灯光昏暗,她刚结束主持赶去换朗诵节目服装。时间很紧。
陶茜早抱着她的演出服等在那里,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在她脱礼服、换衬衫的同时,丝毫不嫌弃地帮她脱下高跟鞋、换上肉色长袜,再小心翼翼地把布鞋套在她脚上。
那个从小被佣人伺候着长大的百亿豪门千金,当时像个老妈子一样,蹲在满是灰尘的后台地板上,额前的碎发沾着薄汗,抬头冲她笑了笑,说“快去吧,知微,你今天真的美爆了!”。
最后,顾知微还是生硬地扯了扯唇角,开了口:“我可不一定比你哥性子好。真闹起来,我不会给陈皓阳留面子。”
“我知道!我就要让他没面子!”陶茜在电话那头满口应承,声音里满是激动的颤音,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顾知微却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轻摇了摇头——她怀疑陶茜根本没听懂她的话。
半小时后,市中心最高端的“雾色”会所内。
陈皓阳他们的包厢在顶楼。那是VVIP楼层,在这家店消费不到八位数连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还是顾知微打了个电话,报了别人的会员卡才得以上楼。
踏入顶楼的刹那,顾知微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整面墙的落地橱窗镶嵌着切割成菱形的墨色玻璃,将窗外的霓虹滤成朦胧的光斑,而穹顶垂下的水晶吊灯足有两人高,数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落在地面的意大利进口大理石上,晕开一片流动的璀璨。
外厅的布局巧妙地用半人高的雕花黄铜屏风分隔出独立卡座,每个卡座都配有定制的丝绒沙发。
侍应生身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踩着无声的丝绒地毯穿梭其间;所有卡座的服务员,无论是倒酒的、还是放果盘的,全部温声细语地跪着服务。
顾知微忽然就理解了那些流连夜场的人。
在这里真的有一种当皇帝的感觉。
“他们在月笼轩,”陶茜拉着顾知微的手就要去找,却被后者稳稳扯住。
“不急,”顾知微抬手拍了拍她发颤的衣袖,轻轻将那只死死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摘了下来,她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即便是认识了二十年的好友也受不了,“你不就是想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么?”
陶茜抬眼望着她,眼底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立刻重重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知道了。”顾知微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在侍者的引导下,他们穿过半掩的雕花黄铜屏风,在最里侧一个被绿植掩映的偏角卡座坐了下来。
顾知微窝进丝绒沙发深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接连拨出几个电话。她微微侧着头,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处理一场普通的商业对接。
一旁的陶茜坐立难安,指尖反复绞着裙摆,目光隔片刻就越过屏风往走廊西侧瞟——那是通往“月笼轩”的必经之路。
那个女人明天一早就飞出国了!今晚不闹出来,这个哑巴亏她就吃定了。
可顾知微握着手机没停过,陶茜委屈地撇了撇嘴,却半分不敢上前打扰。
终于,顾知微按下挂断键。陶茜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直起身,语速快得几乎打颤:“知微,明天那个女人就出国了!”
顾知微淡淡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一遍了。”
“是、是么……”陶茜脸上一阵发烫,讪讪地拢了拢头发,又急着往前凑了凑,“那咱们快进去吧!他那群狐朋狗友都在呢,正好当着所有人让他们名声扫地!”
顾知微抿了抿唇,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屑解释、却又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陶茜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噎住,乖乖闭了嘴。
“我出去一下,你等在这里,不许做任何动作,更不许靠近‘月笼轩’半步,听明白了么?”
顾知微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陶茜更坐不住了。
目光死死盯着走廊西侧的入口。万一陈皓阳提前散场了?万一那个女人已经偷偷走了?
无数个“万一”在脑海里打转,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
直到走廊尽头再次出现顾知微的身影,陶茜才像是卸了千斤重担,猛地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